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十里穿巷的大门口惊起一阵尘风,我瞧见灰雾蒙烟散去,里头化出个人影。一身绛红色的衣衫,一头青丝高高地束起,鬓间随性地垂下些碎发,细眉薄唇,眼若桃花,秋波流转,一张俏娇女的脸蛋偏偏生在男儿身上。绛红少侠举止风扬洒脱,就这样闯进来,见到桌子上的酒水眼睛发亮,长手长脚地勾起其中一个酒盏道:“好哟,有酒喝!”
是了,这样的人物必须是我师兄风流谷了。
师兄仰天将酒盏里的玉液一饮而尽,大叹一声夸道:“好酒啊!”
言五亦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竖眉大喝:“你这人,桌上这么多酒你不喝,偏偏喝了我这酒杯里的小酒,快还给我!”
师兄笑起来甚是不羁,“原来是你的酒杯,喝惯了大碗酒,用这酒杯装的酒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他用修长的手指拈着酒盏给言五亦送去,“你说还你就还你罢。”
言五亦正要去接,眼见那酒盏到手又转了个方向回去。“欸,等等,”师兄把酒盏拿到双目之间,饶有兴趣地打量道,“你这酒杯究竟是什么宝贝?我越看越喜欢,容我再把玩把玩。”
言五亦早就气得满脸涨红,跳起来去追师兄手里的酒盏。师兄脚力一流,也有闲情逸致逗得他几番,轻功微展,围着东西南北的桌子转起来。店里的酒食客们大都听过师兄的名字,纷纷停下来看他两的热闹。
“还给我!”言五亦咬牙切齿。他跑不过师兄,却也无计可施。
“追上我再还给你。”
师兄素来爱玩,可我不知何为他今日会戏弄言五亦。见他眼咕噜一转,把酒盏丢向一桌客人。xǐυmь.℃òm
“你!”言五亦气到说不出话来,双眼盯着一酒杯向上抛起,急急伸手去接,可惜到手的酒杯并不是他的酒盏,
此时一众酒客有所感应似的,空中数盏酒杯和酒碗东家抛西家接的,来来回回,应接不暇。言五亦驻足在原地,想必是一时真假难分,不知道伸手去接那个。师兄倏地飞向梁间,抓住一物又一个后空翻落下。他朝着言五亦晃了晃手中的酒盏,一脸戏谑。言五亦发狠扑过去,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酒坛,直直向他打来。言五亦的拳脚功夫并不敏捷,来不及躲闪,见一个回旋脚腾空出现踢碎了酒坛。言五亦虽避过一劫,但碎酒坛里炸出的酒水却浇了他一脸。师兄收腿落地,将手中一物顺后一抛,酒盏原原本本地回到了原来的桌子上。
言五亦被淋成个落水鸡,酒顺着头发下颌流下,他的灰衫也湿了一半。言五亦用剩下半截干袖子擦了擦脸,紧握的拳头发颤,冲着师兄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欺人……”
“哈哈,”他话还没说话,龙大汉就大笑地站起来,刚才那酒坛就是他飞出来的,“俺就猜你那张脸是假,故意把脸画成个鬼样,你小子有何居心?”
果然我看到言五亦脸上的黑眉黄皮被酒洗去了不少,经他用袖子一擦,黄一块、黑一块地糊在脸上,样子有些滑稽可笑。
师兄对龙大汉颔首致意,“多谢出手。”龙大汉连声道着“好说好说”,梦云生似笑非笑地坐在原地喝酒,柳瘦子抱着剑靠在门边。
“原来你们都串通好的。”言五亦半遮着脸,“一群人欺负我一个,算什么本事!”
“诶,别误会啊,”师兄举起双手,撩拨了下鬓边的碎发,“是你自己伪装的本事不到家。江湖上容貌特异者大有人在,只是你脸太黄,眉太粗,看着实在太假。”
言五亦被师兄说得哑口无言,握紧双手像是在平息心中的怒火。十里穿巷里没有杀戮,店家老实人出来打圆场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还是请诸位英雄好汉继续喝酒。这位客官要是不嫌弃,随我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来?”
言五亦朝着师兄瞪眼一拂衣袖,跟着老实人走上二楼的厢房。众人看完热闹回座喝酒,师兄用手拍了下我的头道:“小柒,你跟梦兄喝酒居然不叫师兄我?”
我翻着白眼道:“一大清早就不见你在山庄,不知道寻哪家的姑娘去了。”
师兄面露心虚之色只笑不语,坐下来同我们一起喝酒。
“陌上山庄见风流,”柳瘦子忽道,“想必这位就是轻功绝尘的风流大侠了。”
师兄正色抱拳,“不敢当,陌上山庄风流谷,容江湖兄弟赏脸,叫我一声风流。二位好汉是——”
“无暇派柳瘦子。”
“龙大汉。”
师兄点点头。江湖上萍水相逢,英雄姓名、出处过往皆为虚妄,能在一起喝酒的,便是缘分,喝到渠成,便自是朋友。我师兄这人,对女人是风流了些,但对友人却甚义气。师兄在江湖上能呼引的朋友不少,对上柳、龙二人也很快熟络起来。
师兄说:“刚才在路上见不少人从十里穿巷里出来行色匆匆,口中说着什么嫣小姐什么夜光杯。你们可知道此事?”
我道:“你今日没来听书,梦云生说的就是此事。”
“哦?”师兄对梦云生道,“梦兄什么时候对深闺名媛也感兴趣了?”他一脸懊悔,“可惜我今日遇上桃色劫,错过此等好故事。”
“其实此时也不晚。”
“梦兄此话怎讲?”
“嫣家失窃夜光杯,嫣老爷下令谁找到夜光杯,嫣小姐就嫁谁。”梦云生一只手搭在师兄的肩头,正正经经道,“你若是想听故事,不妨找到那夜光杯,成为我故事里的传奇人物。”
“这可不好,”师兄边笑边摇头,“还未出阁便给未来夫婿一大难题,我虽偏爱淑女佳人,但自在无束。”他瞧见那平平无奇的酒盏仍立在桌上,顺手拿起来把玩,嘴里继续说着那“谬论”,“这小女子棘手麻烦,不对我胃口。”
“你说谁麻烦?”正说着,一只手迅速抽走了师兄掌心里的酒盏。我向那人看去,红唇明眸,眉淡如柳,清秀面孔,头发盘得一丝不落,不见刚才那落魄模样。言五亦换了一身湖蓝色的衫子,挺直腰背,倒有几分贵公子的神采。见他小心翼翼用衣袖擦拭着酒盏,脸上已无怒意,“方才听人说你就是鼎鼎有名的风流大侠。我跟你无冤无仇,今日你戏弄我,我大量不同你计较。只是听你说嫣家小姐是个麻烦棘手之人,有何凭证?”
“凭感官咯。”师兄双手抱胸,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本大侠想说就说,不吐不快。你如此在意,又是嫣家小姐什么人?”
“言五亦区区一市井百姓,不是嫣家小姐什么人。”
柳瘦子接着道:“你伪装自己,怕是连名字也是假的。”
言五亦不慌不忙应对:“小子涉世未深,比不上前辈敏睿。扮丑只是躲祸护己之对策,实属无奈。”
柳瘦子依然口上不饶人,“只怕是做贼心虚。”
师兄笑眯眯道:“我师妹有句真言说,行走江湖,祸起姓名。不管你是谁,今天我与你不打不相识也是一段缘分。”
言五亦同为爽快之人,“也罢,我伪装在前,你戏弄我在后,之前一切便一笔勾销。”他握着酒杯,抱拳道,“我还有事,先各位离去一步。”
言五亦说完转身就走,师兄在后边喊他,“言兄弟,我实在是喜欢你手里的那盏酒杯,你可否考虑换给我?”
言五亦回头,“你真喜欢?”
师兄点点头。我见那言五亦嘴角勾起一抹笑,明快至极,“你喜欢就喜欢罢,我不换也不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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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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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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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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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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