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在明光殿左等右等,没等来方知野不说,竟被人通传去一趟太极殿,说是皇帝有事请她去一趟。
“辛苦母后走这一趟了,”皇帝近来受了风寒,他轻咳一声,声音有些嘶哑,“听说母后也下旨召方大人入宫,想来和儿臣为的是同一件事。但此乃国事,不好劳母后费心。”
珠帘后的太后听了皇帝这话后脸色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可方知野和她的关系人尽皆知,她连一句驳斥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强忍怒气,阴阳了一番,“皇帝这说的什么话。你是天子,朝臣的事儿自然是你说了算的,我一个深宫妇人又能多说什么。”
“母后说的是。”
皇帝装出一副没听出太后言外之意的模样,冷了脸色命人把方知野和梁信带上殿来。
“臣方知野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方知野身着官服,领着被侍卫押送的梁信进殿。
皇帝正要扬手让他起身,可一见到浑身是血的梁信,眉毛立刻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梁信罪名未定,你怎得把人打成了这样?”
方知野拱手回话,不卑不亢,“回陛下,梁大人的伤并非臣的手下造成,而是法华寺外一伙流窜多日的盗匪所伤。”
梁信虽心有不甘,但为了保住性命,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将这事全咽下。
“皇上,方大人所言非虚,”他咬着后槽牙,再不甘心也要和方知野一起把此事遮掩,“臣这伤的确是捉拿贼人时,被那贼子所伤。”
“贼子?”
太后眯了眯眼睛,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时机,“依二位大人的意思,梁信是为了捉拿贼人才去的法华寺?”
梁信拿宋觅娇的性命威胁沈自熙,方、沈二人投鼠忌器,和梁信说好了把昨夜发生的事归咎在盗匪上。
至于哪儿来的盗匪……
只要方知野和沈自熙愿意配合,盗匪而已,还不是他说有便有。
见方知野并未戳破,梁信当即伏地,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恳请皇上、太后娘娘明察,臣昨夜外出,意外看到一队劫匪往法华寺的方向走去。法华寺乃国寺,香客中不乏官眷贵妇,臣恐劫匪生事,这才深夜带人上前捉拿。”
“哪知劫匪狡诈,臣误以为他们藏身于香客中,一时才冲昏了头。”
“捉贼?”不等皇帝说话,太后便接过话头,“那今日早朝诸位大臣纷纷上书,控告你欺压老弱,威胁官眷,更说你滥用私刑,还要杀了圣僧!”
太后厉声呵斥,“这些罪名你又如何申辩!”
皇帝始终一言不发,见太后严词厉色,忍不住垂眸,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掩下眼底深处的嘲弄。
“陛下明鉴啊!”
梁信在太后手下做事多年,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解释给皇帝听。
“臣当真是被那群劫匪误导,以为圣僧与他们勾结……”梁信“噗通”一声扑在地上,将头磕地“咣咣”作响,“臣一心捉拿贼人,虽是担心法华寺上下的安危,但仍是行事不当。”
“但求陛下、太后看在臣是一心为了京城安定,宽恕臣下!”
梁信言辞恳切,又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太后看了一眼伏跪在大殿上的梁信,又瞥了方知野一眼,一言不发地等着皇帝处置。
殿内安静,皇帝风寒未愈,嗓子痒得厉害,御前伺候的人脑子都灵光,奉茶女官立刻送来一杯热茶。
皇帝不紧不慢地饮茶。
梁信却因为眼下的姿势难受得厉害。
他本就有伤在身,这样扯着伤口真是痛得他倒吸冷气,偏又动弹不得。
“方大人身为度支使,京城的安危何须你操心了?”
皇帝语气轻飘飘的,却叫梁信僵了身子。
他死死埋着头,一双眼睛来回转动,拼命想理由。
不等梁信狡辩,皇帝便揭过此事,扭头看向方知野,“方大人,梁信所言可真?”
他放下茶杯,“你又是怎么知道梁信去了法华寺的?”
太后眉头一跳。
梁信是被方知野拿下的,她这两位心腹宠臣看似和气,实则暗潮涌动,私下里做的那些事她不是不知道。她不闻不问,也是为了让他们双方互相制衡。
可梁信如今虽还未定罪,但怎么也算折进去一半了,太后的心腹臣子虽多,但最得力的就是殿下这两个,哪怕保不住梁信,她也不能再赔进去一个方知野了。
太后缓了语气,“方知野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掌管十万禁军,京中诸事想来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是啊。”皇帝轻叹一声,他端坐在龙椅上,垂眸看着殿中臣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忠心,“方大人掌握禁军,护卫宫墙还真是尽职尽责,连京兆衙门的事儿也一并管了。”
“看来朕少不得得治京兆府尹一个渎职的罪。”
太后没想到皇帝竟会拿这来说事,她被噎了一下,再想说话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只得先按下不表。
方知野虽然察觉皇帝言语不悦,但还是神色不变,毕恭毕敬地冲龙椅上的皇帝行了个大礼,“回陛下,事出突然,但臣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告知京兆府尹李宽大人。”
“但那时已是深夜,衙门人手不足,事情又格外紧急,臣便提议先由臣领人前去查看。”
“更何况……”
方知野身子躬得更深,“李大人不过从三品,职级比梁大人低,没有陛下的口谕圣旨,也不敢贸然抓人。”
人手不足是假,职级更低不敢动手是真,那李宽为官多年,哪里看不出来是太后手下两大权臣在斗法,自然是不敢贸然插手的,不如顺着方知野的提议,保全自身才更要紧。
太后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
梁信白长了这些岁数,行事莽撞,竟还不如方知野周全!
可方知野说了这么多,竟没有一句话是正面回应梁信口中剿匪之事的。
皇帝摸了摸大拇指上翠绿的扳指,看了眼天色,辰时二刻。
也该来了……
“皇帝,此事还需时间去查,但梁信浑身是伤,若死在牢狱里就不好了。”见皇帝久久没有反应,太后先坐不住了,“不然先关押着,再找个大夫给他治治,等大理寺那边查清楚了,再说处置的事。”
太后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皇帝抬头,看向殿外。
只见掌事太监孙德全满脸急色,脚步匆忙,“禀皇上!”
“镇国公府三公子入宫求见。”
“沈自熙?”
太后心头一震,“他来做什么?”
孙德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跪在殿内的梁信,“三公子说……他说……”xiumb.com
“他要状告梁大人雇凶杀人,草芥人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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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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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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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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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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