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冬脚步匆忙,左右顾盼后进了屋子,在正作画的宋觅娇耳边低声道:“药已经有效果了,只是……不知是不是梁氏身体太虚弱,人好像哑了。”
“哑了?”
宋觅娇画笔一顿,“塔萨叔叔没说这药会让人说不出话啊。”
“奴婢也不知道。”
宋觅娇默了默,半晌才点点头,“嗯,知道了。”
水冬报完信儿却没出去,探头看了眼铺在桌上的画卷,犹豫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您这画都画好几日了,怎么还没画完?”
“心烦意乱,总觉得画不好。”
为何心烦意乱,水冬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不然就先放放?”水冬字斟句酌,一边说一边觑着宋觅娇的脸色,“您这段日子都没去看过姑爷呢……”
宋觅娇落笔一歪,好好的一幅画,又毁了。
她一脸颓然地坐了下来,也不知是在跟谁发脾气,画笔重重往桌上一搁,墨汁溅了自己一手。
水冬连忙上前收拾,“我的夫人呀,若是画不出来咱们就歇一歇,何苦跟自己置气。”
“更何况奴婢瞧您画的是姑爷,您这样凭空想象怎么画得出来。”
“不如奴婢去给姑爷说一声,让姑爷过来?”
水冬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建议,可她话音刚落,宋觅娇就“轰”地起身,从卷缸里拿起一卷空白卷轴,雷厉风行地往门外走。
水冬被她这架势吓到,连声问道:“诶诶诶……夫人,小姐,您干嘛去啊。”
“不是你说的吗,”宋觅娇脚步一顿,微微偏头去看水冬,屋外阳光大好,清透日光给是她身上镶了一层金边,嘴角那抹笑也格外清晰,“找沈自熙画画去。”
躲也不是办法。
况且……
就算她要去西凉,也不能就这么去了。
宋觅娇带着笔墨纸砚去找沈自熙的时候,他正躺在院中躺椅上假寐,端的是个怡然自得,舒服自在。
许是察觉有人靠近,沈自熙猛然睁眼,发现来人是宋觅娇后,眼底冰寒才春风化雪一般消融。
“别动。”
他正准备起身,却被宋觅娇喝住。
宋觅娇语气揶揄,“你刚才假寐的模样甚是好看,就这样别动,我给你画一幅美人图。”
“宋觅娇,你好大的胆子。”
沈自熙轻哼一声,眼底含笑,“竟跑这儿来消遣我。”
“真别动。”
宋觅娇把卷轴铺在躺椅旁边的石桌上,提笔便在卷轴上挥动起来。
二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穿堂风裹着零星花瓣在空中飘荡,春日的风温柔,自然也不敢惊扰这对璧人。
过了许久,见宋觅娇画了个大形,沈自熙这才开口说话,语气淡淡,更听不出喜怒,“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我。”
宋觅娇头也不抬,“你又不是洪水猛兽,也不会吃人,我躲你做什么。”
沈自熙轻笑一声,正好和抬眼看来的宋觅娇对视,“那你前几日是在做什么。”
二人不退不让,宋觅娇闻言却微微蹙眉,像是深思熟虑后才缓缓道:“在想一个答案。”
“那你想出来了吗。”
宋觅娇没说话,沈自熙也不逼问,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不曾动弹。
大半个时辰后,总算是画完收工。
沈自熙从躺椅上起身,捏着自己酸痛的胳膊和腰,心中暗道大半月都不想再看到这躺椅了。
他走向石桌,本想看看宋觅娇到底画成什么样了,可刚瞥到一眼,她就匆匆卷了起来,遮着不给沈自熙看,“先不急,过几日再给你。”
沈自熙挑眉,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顺势在石凳上坐下,也把宋觅娇拉到旁边,“想不想看热闹。”
宋觅娇卷起画轴,抬眸看他,“怎么了?”
“想来,梁信已经知道梁文柔被我送去法华寺的事了。”
宋觅娇一惊,“他怎么会——你故意让他知道的?”
沈自熙笑了笑,“所以我说有热闹可看。”
“虽说上次梁信因为梁文柔狠狠失了脸面,更是被太后责骂,但他到底是关心这个妹妹的。”
他指尖轻点桌面,不知是周氏医术太高明,还是开春后气候回暖,加上挖掉了梁氏这个心腹大患,宋觅娇瞧着沈自熙的脸色好了许多,一双眼睛也格外晶亮,没了之前那种濒死的沉沉死气。
“更何况,此事也关系着他梁家的脸面。”
“梁文柔是梁家嫡女,更是他这个权贵宠臣的亲妹子,这样的身份都能被人扭送去法华寺软禁,梁信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主。”
沈自熙说了许多,宋觅娇却越听越不对劲,脑子里突然冒出方知野那张脸。
虽然梁氏一向霸道,可她在府中多年,即便数次暗害于她,以沈自熙的性子,斩草要除根,杀人要趁早。m.xiumb.com
不把这样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便罢了,还把梁氏送去了法华寺,交给了心思不纯的清弘和尚。
说是可以拿捏二人,可若是清弘心一横,以保他平安和名声为条件,偷偷把梁文柔交给梁信,那镇国公府便是再有理,也失了先机。
除非……有别的谋算。
“你想做什么?”宋觅娇突然想到方知野当日拦下她马车说的那句话——“帮我,扳倒梁信。”
她一阵心惊,猛地拉住沈自熙,“与虎谋皮,可不是多高明的法子。”
方知野城府太深,就像个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洞,如今他可以找上沈自熙一起对付梁信,但保不齐以后不会对付沈自熙。
对于这样的人,敬而远之才是上道。
兴许是察觉了宋觅娇的担忧,沈自熙安抚似的反握住她的手,“放心,谁是虎还说不定呢。”
沈自熙垂眸看见她手背上的墨点,动作轻柔地一点一点帮她擦了干净。
手被捉着的宋觅娇眨眨眼,上下扫了扫沈自熙这身板,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沈自熙失笑,忍不住想,若是被娇娇知道他不仅没病,还健硕如牛,当初还差点拧掉她脖子……
他想到这儿就没了笑意,不敢再往下想,只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这两日就该有动静了,咱们坐山观虎斗,看个热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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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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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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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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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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