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二房和定西将军府今日结下的梁子,可比宋觅娇和明阙那点事要精彩得多。
况且流言中的二人都在人前挑破说清楚了,自然也不会再有那等多事的人揪着不放。
人虽然都散了,可麻烦的事儿都还后头等着呢。
只是宋觅娇等人却没这个心思管这些,沈自熙开了口,让牧云稚留在府中用晚膳,王氏和晋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抽身离去。
在回凌雪轩的路上,宋觅娇心中却惴惴不安,不知道沈自熙到底还想做什么。
眼见是到了,宋觅娇原本想先把云稚安置到自己的屋子,给沈自熙道声谢后再回去的,不成想,沈自熙竟让宋觅娇直接去他那儿。
“三爷,我还是带云稚回我的屋子说话吧,别扰了你休息……”
“不必。”
应崇推开房门,沈自熙拢了拢袖子,走到暖炉前,“就在这儿说。”
他也想听听,这位宋大姑娘是怎么凭一己之力,把梁氏母女和牧家那两姐妹耍得团团转的。
牧云稚在园林的时候,为了替宋觅娇说话,便是梁氏也敢呛声,可一看到这位凶名在外的沈家三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尤其是看到他吩咐下人砍人如砍瓜之后,更是觉得屋子里的香都掺了一丝血腥气。
宋觅娇无奈,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能顺着沈自熙的意思。
她拍了拍牧云稚冰凉的手,正准备给她倒杯热茶暖身,又想起沈自熙不喜欢旁人碰自己的东西,只能舍近求远地让水冬重新取一套餐具来。
忙活了半晌,牧云稚才算是放松下来,她捧着热茶,凑到宋觅娇耳边低声询问:“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宋觅娇冷笑了一声,“还没看出来吗,这场在众人面前捉奸的局,本是沈宝璎给我设下的,如今自食恶果罢了。”
宋觅娇看向门外,“水冬,把人带进来吧。”
水冬做完宋觅娇吩咐的那些事情后,就一直留在凌雪轩看着兰花等人,听主子有令,立刻把人拽了进来。
牧云稚看清来人,竟“噌”地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兰、兰花?!”
“你怎么把兰花带来了……”
“你以为兰花是心甘情愿把你带来见我的吗?”
“只是刚才时间紧迫,我没办法一件事一件事跟你解释清楚。”
宋觅娇拉着真牧云稚坐下,她撇开茶沫,微微抿了一口,“兰花,你自己交代吧。”
兰花一心惦记着解药,自然是宋觅娇让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跪在地上把牧云思、牧云念和沈宝璎勾结,妄图借她与宋觅娇的姐妹之情布局陷害之事抖落了个一干二净。
牧云稚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听到后面更是忍不住,抓起杯子就冲兰花砸了过去。
碎瓷片从沈自熙眼前飞溅而过,他歪头躲开,却又瞥了宋觅娇一眼。
“我自认待你不薄!”琇書網
兰花和兰草都是从小在她身边伺候的,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苛责亏待过她们。
牧云稚气得浑身发抖,但到底还保持了一分冷静,“牧云思和牧云念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会选择背叛我?”
兰花吓得瑟瑟发抖,跪都跪不好,像一滩烂泥似的跪坐在地上,竟还在嘴硬,“没、没有……”
“你说不说!”
兰花一个激灵,“三小姐和四小姐说……若此事一成,就由夫人做主,抬我做二少爷的妾室!”
宋觅娇一愣,没想到兰花背叛的理由竟然这么简单。
牧云稚更是被这个理由气笑了,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竟只是为了当个妾。”
就因为一个丫鬟的贪念,差点害宋觅娇身败名裂,更是差点断送她与娇娇多年的情意!若此事一成,再有兰花搬弄是否,那她帮人偷情的事一旦传开,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好啊,她的两个妹妹当真是好极了!
兰花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清楚,便哭着跪着去拉牧云稚的裙摆,“都是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求小姐看在这么多年奴婢都尽心伺候的份儿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她求完牧云稚,又连滚带爬到宋觅娇跟前,“宋小姐,邢小姐您就把剩下的半颗解药给奴婢吧!我……我还不想死!”
解药?
沈自熙的耳朵动了动,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
之前就想搭他的脉,如今竟使上了毒,这宋觅娇真的会医术不成?
“想要解药么?”
宋觅娇睨了地上的兰花一眼,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青玉瓷瓶,“解药就在这儿。”
兰花满脑子都只剩下活命的事,竟不管不顾地从宋觅娇手里抢了过去,倒出一颗就往嘴里塞。
宋觅娇也并不制止,反倒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看她。
“吃吧,再多吃两颗也没关系。”
兰花的动作一滞,浑身僵硬地抬头看向宋觅娇。
只见宋觅娇笑容温和,语气也轻轻的,“我又不是那等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又怎么可能随身带毒药在身上?”
“给你吃的毒药也好,解药也罢,都是我补身子吃的九黄丸。”
“是你做贼心虚,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青玉瓷瓶从兰花手里掉落,咕噜噜地滚到了沈自熙脚边。
沈自熙弯腰捡了起来,轻轻一嗅,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觅娇充耳不闻,只当自己没听见,抬手拉了拉牧云稚的手,“这是你的丫鬟,你自己带回去处置吧。”
牧云稚看着已经瘫在地上不成人样的兰花,神色冷漠。
背叛她的人如果换做旁人,她都不会这么寒心。
偏偏是被她视作心腹的兰花。
牧云稚握紧拳头,声音低得只能她自己听见,“我会好好处置她,也会长教训的。”
“应崇,劳烦你把人带下去关着,待云稚回府的时候,再一起把人送去。”
听见宋觅娇轻车熟路地吩咐应崇,沈自熙抬眸看了她一眼,心中暗自腹诽:之前甩脸子说走就走,这会儿使唤起我的人倒得心应手。
应崇瞥了沈自熙一眼,见他垂着眼睛,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拱手应下了,把吱哇乱叫的兰花抓了出去,怕她吵到主子们的耳朵,抬手便卸了兰花的下巴。
对叛徒,是不需要手软的。
兴许是站累了,沈自熙慢悠悠地踱到椅子前坐下。
宋觅娇本以为他听一耳朵便罢了,不曾想他刚坐下,就开口道:“沈宝璎的衣裳,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愣,下意识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只见沈自熙拢着袖子窝在椅子上,桌上的香炉青烟缭绕,青烟后是半阖着眼睛养精神的沈自熙,年纪轻轻就一副老太爷的做派。
“亏心事做多了,总会在阴沟里翻船的。”
宋觅娇收回视线,冲水冬扬了扬下巴,水冬得了令出门,不一会儿,就带着个穿着府中统一的丫鬟服的小丫头就走了进来。
小丫头走到众人跟前,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得了允许才抬头,众人才瞧见她脸上有一道疤。
镇国公府到底有三房人,伺候的丫鬟们更是不计其数,除了能够近身伺候夫人小姐的一二三等丫鬟有名有姓外,像跟前这种小丫鬟,更是一抓一大把,平日里也没谁会特意去记名字。
“奴婢红珠,是四小姐院里的丫鬟。”
牧云稚一惊,“沈宝璎的丫鬟?”
宋觅娇忍不住,又看了沈自熙一眼,见他并没什么反应,也懒得在他跟前再做伪装。况且,他对梁氏母女似乎也没什么亲戚情分。
她安抚地拍了拍牧云稚的手,把自己一早的谋划慢慢吐露出来。
自从和梁氏母女结下梁子后,宋觅娇便安排水冬时刻注意沈宝璎那边的动静,她被晋氏接出祠堂那日,沈宝璎一怒之下伤了个丫鬟的消息没多久就传到她耳中。
她未雨绸缪,便暗中去见了那小丫鬟一面。
冬日的雨天阴冷,入了夜更是平添几分诡异,镇国公府的园林远离后院,镇国公府的主子大多不在府上,便是巡夜的护卫也不大往这儿来。
宋觅娇撑着伞还未走近,就听见一阵小声啜泣的女声。
呜呜呜——
呜呜呜——
像女鬼的低泣声。
水冬胆子小,被风雨声里裹着的哭声吓出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壮着胆子陪在宋觅娇身边,朝假山后头走了过去。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雨声掩盖了脚步声,假山后面正捂着脸痛苦的小丫鬟惊觉“雨停了”,结果抬头才发现面前站着两个人。
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什、什么人——!”
“别哭了。”
水冬见她浑身都湿透了,便上前替她撑了伞。
夜幕沉沉,小丫鬟只觉得来人的五官模糊,看不真切。
她心里害怕,又问了一遍,“你们是什么人……”
“脸怎么伤成这样的。”
宋觅娇却不回她的话,只看向她的脸,语气怜惜。
脸上划得深,便是深夜也能看到她脸上的疤。
小丫鬟猛地捂住脸,垂下头不再言语,转身就想走,却又被宋觅娇一句话绊住了脚。
“你不是家生子,怎么会想到来当丫鬟。”
小丫鬟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滴落,她默了许久才喃喃出声,语气里是比夜色还浓的悲伤和深藏的不甘,“家里有个弟弟,爹娘要给他攒娶媳妇儿的银子。”
“你说,生女儿就是为了换银子给儿子用么?”
雨越下越大,宋觅娇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她跟前,和她同撑一把伞。
“伤了脸,不好好看大夫,可是会留疤的。”
小丫鬟自嘲着轻笑出声,“我这样的人,留不留疤又有什么区别呢。”
见宋觅娇不再回答自己,她闷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先开口,问道:“你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给你指一条生路。”
空中突然闪过一道惊雷,照亮了众人的脸。
小丫鬟在看清宋觅娇模样的一瞬,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三少夫人”这话卡在嗓子眼里,半天出不了声。
“你帮我一件事,我想办法替你脱了贱籍,还你自由。”
“此后,你不再是谁的女儿姐姐,也不是国公府的丫鬟婢子。”
小丫鬟垂在腿侧的手动了动,她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明亮,“你……你要我做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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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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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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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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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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