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全凭自己的喜好行事,对他人与自身的生命都极度淡漠,压根就没有一点道理可讲。
简直就是一只披着艳丽皮囊的恶鬼,毫无人性。
姜沉与湛同光的对话甚为隐秘,哪怕是离着不远的奚邈也没听清两个人在说什么。
但当看到姜沉言笑晏晏地与湛同光交谈时,奚邈的手却不自觉地攥握成拳,幽微的情绪却在心底肆意地生长开来。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模糊破碎的记忆走马观花地在眼前浮过,姜沉神思微动,高殿之上传来的声音却扰乱了他的心绪。
“湛少监,恩师,朕方才见二位交谈甚欢,不知对此次论辩有何高见?”
所有人视线的焦点都聚向这边,年纪长者的打量尚还在承受范围之内,但一些资历稍轻的小辈的目光就显得十分火辣了,好似要将人生生瞧出两个洞来。
湛同光身体显而易见地一僵。
钦天监少监平日里鲜少在众人面前出现,再加上这个职位和湛同光联系在一起本来就有几分神秘传奇的色彩,故而引人注目。
青厌君以凡人之流任帝师,虽因体弱而无法修行,但若论奇谋诡计,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与之媲美的人。
两个人此时站在一起,倒显得般配极了。
年轻的帝王意味深长地望着二人,目光深邃。
此刻台上论辩的是太清宫与望岳书院,听到隋晟的话,亦是将目光投向姜沉与湛同光。
对上隋晟的视线,姜沉只淡淡一牵唇角,似是对隋晟的刁难习以为常,揖手道:“臣于修行一窍不通,并未有什么见解。”
“只是听湛少监说,太清宫的这位小友虽然空有炼气化神七重的修为,但却对自身不甚熟悉,故而要略输望岳书院半分,臣深以为然。”
此话一出,顿时便激起了阵阵哗然之声。
那太清宫的年轻道士更是脸色发青。
段广寒手中酒盏微晃,不知为何却是停顿了一下。
论辩之前,双方都会提前通报修为,太清宫这边是炼气化神七重,望岳书院那边却只有炼气化神四重。
在文辩上,双方各有千秋,谁也没有说服谁,但在这武辩上却是毫无悬念。
太清宫中,一个年长的长胡子道士上前走出一步,扬声道:“太师与少监大人也太过于托大,贺郁虽不才,也是我太清宫年轻一代的翘楚,太师前面说自己不谙武艺,却又赞同了少监大人,难道是对贫道与太清宫有所不满?”
“非也,”姜沉抬眸望向长胡子道士,似笑非笑,“在下只是听闻太清宫中有一门至高心法名为太上忘情决,在修至大成前须维持清白之身,不得溺于□□,这位小友恰好犯的正是此忌……”
“一派胡言!”
见师长的目光转向了自己,那名为贺郁的年轻道士满面通红,羞恼道:“晚辈素来敬重青厌君,又与青厌君无冤无仇,青厌君何必构陷于我?”
敬重?
是指的那种想把人往床榻上带的那种敬重?
姜沉轻咳一声,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现在尚还看不出贺郁所起的作用,但在几月之后的北狄进犯,贺郁一粒米坏了一锅粥的作用才真正显现出来。
太清宫地处北狄与大楚的边境,首当其冲,又有几个叛徒在里面里应外合,因此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使得太清宫走向灭亡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贺郁。
前世的姜沉自顾不暇,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太清宫一步步土崩瓦解。
空余恨。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双眼眯起,似乎在认真分辨姜沉此言的可信度。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太上忘情决乃是太清宫的根基,惟有内门弟子才得修行,内门戒律森严,当年太清宫的一位天骄就是因为动了□□,才导致练功出岔,走火入魔。
“是不是构陷,诸位一看结果便知,”说罢,姜沉向隋晟遥遥一拱手,微笑道:“陛下,可愿做个见证?”
百官一时齐齐望向隋砚。
隋砚显然没想到论辩上的风向被姜沉三言两语又拨向了一个不可预料的地步,圣心微有不悦,但迫于百官殷殷的期待,不得不应道:“既然恩师如此之笃定,那朕就顺水推舟作个见证,这一场武辩的结果,朕也十分好奇。”
就连皇帝都发话了,小人物的意愿自然就无足轻重。贺郁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却也不敢发作。
姜沉的话固然不是空穴来风,但以他高出三重的修为应战,没有理由会输。
方才的话不过是虚张声势,要逼他自乱阵脚!
贺郁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平剑当胸:“太清宫贺郁,请!”
望岳书院那边是个清秀俊秀的书生,闻言亦是颔首:“望岳书院顾青琅,请。”
说时迟那时快,雪亮的长剑带起锋锐的风浪,在接近顾青琅的那一刻卷刃刺出,几撮呼吸之间便把顾青琅逼上了绝境。xǐυmь.℃òm
就在众人为这处于劣势的白脸书生唏嘘之时,却见无数剑光中一叶青痕悬起,光芒大盛,瞬间破出重围。
戒尺!
能登上这论辩,谁都不是无能之辈,贺郁神情一怔,旋即又目露狠色。
先前姜沉的一席话大大挫伤了他的风头和锐气,他必须在这一战中连本带利地赢回来!
当即不再留手,身法运转至极致,四道剑阵拦住了顾青琅所有的退路,同样也决断了此人所有的生机。
如此一来,顾青琅只有与其硬碰硬。
非死即伤。
湛同光立于姜沉身侧,眉心折起,看了姜沉一眼又一眼。
他对姜沉的实力没有明确概念,却本能的觉得此人境界很高,若要暗中出手帮助顾青琅,在座的人没有一个能看出做手脚的痕迹。
但姜沉始终都没有插手的意思,脸色似乎比刚刚更苍白了几分。
湛同光一生识人无数,平心而论,姜沉皮相和骨相皆属上乘,哪怕有无面作伪装,也能看得出本人的好底子,看了一眼便不自觉地想要看第二眼、第三眼……甚至更多。
似是有所觉察,姜沉微微侧眸,眼帘撩起,那点虚无缥缈的破碎感霎时便云消雾散。
彼此的呼吸交织,湛同光心上微微一痒,仿佛被不轻不重地撩了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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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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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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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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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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