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真是好生风趣……”李南星在旁边插话,汉宫秋那明明是不学无术的话,在她的品读下硬是有了一些阳春白雪闲云野鹤的休闲。
汉宫秋只得再次呵呵笑,同时悄悄瞟从刚才就不给他好脸色的苏合香。李家兄妹似乎也看出什么猫腻,借口说进去看看情况,将两人丢下。
汉宫秋有些慌,故作镇定,“这夏天的天真闷,要不咱去喝杯茶?”
苏合香闻言便提步走,目不斜视,坦坦荡荡,这让汉宫秋又是一阵心虚,天知道这股惧意是从哪冒出来的,他背地里扇了自己一小巴掌,然后赶紧跟上。
苏合香自顾自走了两步,到底还是忍不住,又停下来,一言不发走到汉宫秋旁边,抓起他的左臂,甚是粗暴的当街就撕掉染血的广袖,袖襦应声光荣阵亡,露出里面狰狞可怖的伤口。
“你是傻的吗?自己就是医士,连包扎伤口都忘了?”
受宠若惊的汉宫秋难得带着羞涩,挠挠后脑勺,有些傻气的回她:“医者不自医嘛……嘶啊呀呀呀轻点轻点!”
苏合香下手那叫个如风如电,一点不可怜伤患,瘪嘴道:“愚蠢而不自知!歪理!”
也幸得街上没人,早就被集中到城西去,否则汉宫秋面子里子就要掉完了,不过一码归一码,苏合香愿意给他包扎,不代表事情能就那么揭过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始终怪怪的。
身后远去的县府升起净化的光,在阴暗的天里尤为明显,两人都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便放心的往城西去。城门口聚了许多人,柏子仁、灵素和一直在暗地里不曾露身的使君兄从那吵闹的人群里走出来,几个人都不是无脑人士,稍微说了几句就隐隐发觉到这种微妙的尴尬,使君兄向来不参与这类没有硝烟的战争,自觉飘走,再次回归隐形状态,灵素知道事情搞定了,苏合香又要回子胥山,两人拉着依依不舍地絮叨好久,柏子仁则幸灾乐祸,跑过来乐得戳伤疤。
“哟,我以为你无所不能呢?身上也挂彩了,嘿,不如把伤心事分享出来开心开心?”
汉宫秋直指城门边上的狗洞,对这种落井下石深恶痛绝:“你可以圆润地滚开吗?”
“哼……”柏子仁高兴得鼻孔都要对上天上的乌云,一副我过来打击你是给你面子的样子,抱起流苏哼着小曲到边上去。
汉宫秋简直是愁得头发都要掉了,苦大仇深仰天大叹:“试问闲愁都几许——”
“公子!!”
一句诗卡在一半没念完,汉宫秋还没反应过来闲愁是什么鬼,分明是忧愁,平安就兴冲冲跑来报喜,少年高兴得满脸通红,像仰望神明一样看像死了亲爹一样的某人。
“公子,京城的人,来了好多!我们……我们终于没事了!!”
汉宫秋心想你们是没事了,哥哥我现在事情大了去了。然而心里再怎么伤春悲秋哭夏哀冬,面上还是得装得一派老重持成,摸摸少年的头,春风化雨般进行自己的演说。
“平安啊……你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事,对上要对得起皇天后土,对下也要不负亲爹祖宗,很多事情的抉择其实就在一念间,不疯魔不成活这种念头想想就可以了,还有啊……”
汉宫秋顿住,认真的看向虔诚听教的平安,鬼使神差打量四周一把,见没有人注意到他,才慢慢的说着:“女人是这个世上很神奇的物种之一,你万不可欺骗她们,辜负她们,不然……哎……”
“怎样?”
汉宫秋总觉得对着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说这些大概也没用,估计吃完饭后,这些话就跟着食物残渣排出来了,操之过急的事情甚是扯淡,半晌后才把喉头的字眼咽回去,摆手,“罢了罢了,你毕竟还小,过两年就能自己悟出来的,不慌,记住我说的话就是!”
少年如奉金科玉律,认真点头。
或许是怨气消散,连日里昏沉的绥县下了一场暴雨,洗尽铅华,泥土中钻出新绿,晚来的春意盎然,平安等人在这雨里淋了半个时辰,舒爽得不想进屋,原本皮肤蜕皮的人在这几天里迅速的恢复,劫后余生,一家家一户户的翻出压箱底的东西招待汉宫秋,某人还在无限哀愁,实在没有心情去回应他们的热情,便把还留下的柏子仁推出去挡酒,自己则趁人不注意,偷偷往自己的小屋子溜。
刚刚被连带着宠幸的新县令踏着方步走来,汉宫秋一看他手里的硕大酒杯就忍不住两腿发软,蒙头又挤回人堆里,从另一个方向爬出。
田间篝火映红了半边天,热闹的场景和回走的小径形成对比,冷冷清清,各种欢呼声渐远,汉宫秋无奈叹息,只觉得人真是一种神奇的物种,明明前几天还全都哭丧着脸,生怕他会撂挑子不管,或是带着疑虑总是拘谨,短短的时间里,又能笑出河清海晏的气象来。Χiυmъ.cοΜ
蓦然抬头,前端小径的大石上,一人拈花,沐浴在月光下,甚是清闲。似是早猜到汉宫秋会提前溜走,她便极有耐心的在路边候着。
“公子可算是来了,金樱可是等了很一会儿呢……救我乡民之恩,没齿难忘……”
汉宫秋负手而立,沉声道:“你果真不简单,故事半真半假,蝴蝶入梦,怕也是你的手笔之一吧?还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吗?”
“公子可是客气了……”金樱轻轻一跃,从大石上瞬移到汉宫秋跟前,捧着一只黑色曼陀罗,歪头问:“那些也只是为了好玩罢了,现在倒是有件要紧事,不知公子是自己乖乖地和我走呢?还是金樱亲自带着你走?”
柏子仁醉醺醺地推门进房,衣服鞋子全都没脱,醉鬼一样瘫在床上。
按平时他是不该喝那么多的,但今天的平安似乎格外喜欢和他喝酒,一个劲的敬酒来着。
等自己大着舌头喝完一杯,其余人又纷纷涌上来,简直没完没了,偏生自己也确实没法拒绝——谁让汉宫秋那小子脚底生风溜得贼快。
他这一员挡酒虎将,如今也是丢盔弃甲,被灌得快神游天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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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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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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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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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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