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租车协议上尽是不合理的条款,比如车出现任何损坏或者丢失,都无条件由租赁者承担。不过,就算是这协议是有效的,最关键的问题是,协议里没有写权利可以转让和继承。也就是说,这协议是和东方车行签署的,东方车行的权利人是黄东方,这协议只对东方车行有效,现在的周记车行是没有继承权的。
道理就是如此,这周记车行根本就没有追讨黄珊珊的哥哥丢失的这辆黄包车的权利。他们只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林穗看完了协议,对黄珊珊说:“黄小姐,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交给我们办。对了,你哥哥交租子以后收据吗?”
黄珊珊点头说:“有,我都带来了。我哥哥每次交租子都会要收据,有人因为租子的事情出过事。他有个朋友叫二毛,明明交了租子,但是车行说他没交。他就是没要收据,所以没有证据,只能补缴了。不补的话,车行就要收回他的车,再也不租车给他了。”
一边说着,黄珊珊把一沓子收据拿了出来,递给了林穗。
林穗放在桌子上,一张一张看下去,这租子是每周一上缴,一次上缴七天,一天需要上缴五块钱,一周刚好是三十五块。
我说:“一天上缴五块钱,一天能挣多少呀?”
黄珊珊说:“一天能剩下三块钱左右,赶上活儿多,能剩五块钱。你们也知道,现在的五块钱不比以前了,以前五块钱就是五块银元,现在的五块钱,换不来一块银元了。法币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林穗说:“金圆券也不行,还不如铜板呢。但是管得严,铜板早就不让流通了,只让流通纸币。其实对咱们普通人也没什么影响,随手挣随手花,不吃亏。吃亏的是那些攒钱的人。”
黄珊珊笑着开玩笑说:“林小姐,你和王先生攒下不少钱吧?”
林穗一笑说:“哪里,我俩也没什么积蓄。”
我在心里说,我俩可不傻,我俩绝对不攒法币和金圆券,我俩攒的全是银元和小黄鱼。
送走了黄珊珊之后,我就等周益臣的电话,但是一直就没有等到他约我。
他虽然和我说三天后找我,不过昨晚上听小犬的意思,他今天应该会找我的呀!小犬一定会让他给我道歉,然后这件事就此结束。
我说:“林穗,你说周益臣怎么想的?”
林穗说:“这周益臣怕是也开始较劲了,小犬还真的不一定劝得动他。在周益臣看来,他们不是一般的中国人,他们家可是有日本血统的,是人上人,是皇亲国戚。尤其是那个周小姐,怕是也不会服小犬,那周小姐心高气傲的很啊!”
我说:“他越这样越好,小犬会对他们彻底失望。就算是他们在军方有关系,但军队可不管保安局的事情,严格来说,军队也要接受保安局的监督。小犬的权利,不比军方纵队的司令官小多少。据我了解,保安局是直接归内务省特高课领导的。”
林穗端着一杯咖啡过来,放在了我的面前,她又去端了自己那一杯,回来坐在我的旁边说:“我有预感,小犬会帮我们很多忙。”
我们正说着,电话响了,竟然是小犬打来的。
小犬声音很低,他说:“王先生,你能来我家一趟吗?”
我说:“小犬君,有事吗?”
小犬说:“我小腹疼得厉害,根本忍不住。而且我在发高烧。”
我说:“那您得去医院啊!”
小犬说:“我动不了,王先生,麻烦你一趟。我告诉你地址。”
……
他住在保安局旁边的宿舍里,这里有一栋不错的二层阁楼,听说是以前某位驸马爷的房子。
阁楼的门是开着的,我俩进来之后没有发现任何人,于是我俩噔噔噔踩着楼梯上楼。
看到小犬的时候,他蜷缩在床上,疼得像个虾米,满头大汗。
我说:“小犬君。”
小犬睁开眼看看我说:“王先生,你总算是来了,给我点止疼药。”
我说:“我先给您检查一下。”
其实我看他疼得样子基本就能判定,他得了阑尾炎。我用手一按他阑尾的位子,他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说:“小犬君,您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
小犬说:“王先生,拜托你了。”
我说:“这里没有手术的条件,得去医院才行。”
小犬摇摇头说:“不能去医院,更不能住院。一旦我进了医院,用不了三天,我就会被取而代之。很多人盯着我这个位子呢。”xiumb.com
我想了想说:“那您得坚持一下,我去找一套趁手的器具和一些需要的药品。”
小犬一伸手拉住了我说:“你去哪里?”
我说:“我去中日友好医院找山口先生。”
小犬摇摇头说:“不要去那里,你去玛利亚医院。你和玛利亚医院不是很熟悉吗?林穗小姐的母亲是院长,另外,你和伊莲娜医生是最好的朋友,对吧?”
我点点头说:“没错,我这就去玛利亚医院。只是有些远,时间更久一些。我怕您坚持不住,这很危险。”
小犬说:“你放心,我坚持得住。”
我看着林穗说:“我们走。”
我和林穗出来直奔玛利亚医院,到了之后我直接找伊娜,她迅速为我准备了全套的手术器具,并且亲自跟着我来了小犬的住处。我们一进屋,就看到小犬坐在沙发里,在和一个穿着警服的日本人谈笑风生。
这日本人三十岁左右,长得高高瘦瘦的,戴着近视镜。他看我们来了,就站了起来,用日语和小犬交谈了几句。之后对我们微笑致敬,然后还鞠躬,最后离开了。
小犬随后关了门,把门反锁上。他顿时弯下腰,坐在了地上。他说:“刚才那人是山本次郎,是从特高课派下来的干将,只要我有一点差错,他就会接替我的位子。”
我过去蹲下,我说:“小犬君,我背你上去。”
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开刀做手术,不过有伊娜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用担心。其实这是个最简单的小手术,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完事了。
伊娜呼出一口气,摘了口罩,脱了手术服,然后开始准备输液的药。她说:“手术很成功,不过小犬君,你最好卧床休息七天。”
小犬说:“我最多休息一天,明天我就要去上班。”
我点点头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有问题随时找我。”
小犬看着林穗说:“林小姐,麻烦你把伊莲娜医生送回去吧,我麻烦大家了。”
林穗点点头,收拾了一下残局,然后把垃圾全都带了出去。
要走的时候,小犬嘱咐道:“林小姐,那些垃圾扔远一些。”
林穗说:“我带去玛利亚医院扔。”
小犬说:“这最好不过了。”
林穗和伊娜离开之后,小犬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说:“王先生,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真的过不去这一关。”
我说:“这都是我应该的,对我来说,您就像是我的仲父一般。”
小犬说:“仲父,何为仲父?”
我说:“仲父就是叔父啊!中国有句成语叫伯仲之间,就是旗鼓相当的意思,伯父和仲父,意思差不多!说仲父显得更尊重一些,叔叔和仲父的关系,就像是爸爸和父亲的关系。叫爸爸就随意一些,叫父亲更严肃一些。”
小犬点点头笑着说:“我和你的关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是个秘密。”
我点头说:“我明白,我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什么时候天下太平了,我们才能光明正大的相处,成为好朋友。”
小犬说:“周益臣没找你吗?”
我嗯了一声说:“我一直在等,但是一直没有等到他的电话。”
小犬说:“这个混蛋,他阳奉阴违。昨晚上我离开你家之后,我去了周益臣的家里,我让他给你道歉让事情结束,他答应的好好的。想不到他在敷衍我,这样也好,我倒是没什么顾虑了。”
我说:“还是不要破坏你们之间的团结吧,毕竟他也只是在赌一口气。”
小犬说:“本来这件事我是偏向他的,现在我不偏向任何人就行了,这不存在破坏团结。王先生,我估计他在调集高手对付你,你得小心些了。”
我说:“大不了就把那玉牌给他,反正我也没想当这个狗屁堂主。我医术高超,我做个郎中难道不比做那堂主更有意义吗?”
小犬欣慰地点头笑笑说:“王先生,你就放手去做吧,关键时候,我会帮你的。”
我说:“其实我也不想拿周益臣怎么样,但是他也不能欺人太甚。尤其是黄小姐的事情,人家哥哥命都没了,他周益臣还要逼着人家赔车钱。我今天调查清楚了,那车其实是周家哥哥从以前的东方车行租的,租赁协议都在。协议上没有写明权利可以转让和继承,但是周家哥哥每天都在给周记车行交租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小犬小声说:“既然这样,你就让周益臣赔钱给黄小姐啊,他们之间属于雇佣关系,周记车行从黄家哥哥身上赚钱,自然就要承担风险和责任。这是才是权利和责任对等的关系。法院会支持黄小姐的主张的。”
我说:“没错。但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查清楚,我得查清那辆车到底去哪里了,要是这辆车在周记车行,那么这就不是民事纠纷了,这就是刑事案件,这周益臣就是在敲诈。”
小犬点点头,看着我说:“你尽快把这件事查清,有个结果。周益臣这人很不老实,甚至不把我放在眼里。查清了,落实了,我就依法办他。”
我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去买点菜,我们吃火锅吧!”
这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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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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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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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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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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