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万佛山。
这座山不是高峰,无奇无险,也无名门大寺驻扎,山内山外灵气淡薄,扔在西漠中毫不起眼,但在西漠偏偏很有名气,这座万佛山在西漠中部偏西北的地方,附近有七个绿洲,算是西漠比较繁华的地方之一,也连带着万佛山很有人气。
但真正让万佛山声名远播的还在于山上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尊佛像,这些佛像年代不一,有的出自万年以前,有的是近些年才补修的,但始终保持在这个数字,而山顶上另有一座空的佛龛,有人说其内本来供奉着真佛的一块舍利骨,也有人说里面曾装着真佛出家前剃下的头发,总之,这座佛龛象征世间唯一的真佛。
所以算上这座佛龛,一共万佛,这是山名的由来。
不过因万佛山不大,山内山外又凿出了许多洞穴,整座山都几乎填满了佛像,所以并不适合居住,万佛山的常驻人数不过三十,修凡皆有,都是极为虔诚的佛徒,他们自愿在这里苦修,照料山上的佛像,很多人已经数十年没有下过山了,不过有时也会有人突然离开云游天下,到各地去为修缮佛像求善款。
修缮佛像是一个大工程。
虽然不清楚最早的修建者是谁,为什么造了这座万佛山,但有一件事是很明白的,修建之人极为诚心向佛,每一座佛像都十分精致,而且座座不同,有的高达二十丈,巍峨壮丽,有的只有手臂高,但却精细逼真,有的耸立在悬崖之上,有的俯卧在洞穴之中,想来在修建之时,多半动用了数以万计的工匠,才能修成这座万佛山。
时至今日,这些佛像已三成有损,其中严重的多达千尊,彻底损毁的有六十余座,对于山上这些苦修的佛徒来说,将它们修好是一件有大功德的事,所以一直放在心里。
山上佛像精美绝妙,但这也让修缮变得困难万分,有能力修补这些佛像的工匠少之又少,大多又不愿意跑到万佛山这苦修之地来遭罪,所以万佛山上的佛徒只能花大价钱去雇佣。
虽然万佛山收到的香火钱也不少,但对于修缮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所以万佛山的佛徒不得不想法子来筹集善款,其中一个方式便是请那些家财万贯的商人出钱。
这在西漠是极常见的事了。
商人求财,但有了财之后,又有不少人想求名,他们花钱捐寺,花钱修庙,花钱养僧人,为的就是有一个诚心向佛的好名头。
当然,这也是有实际价值的,在西漠这个礼佛极重的地方,诚心向佛可是一个超有说服力的名头,只要你敬佛礼佛,就有佛徒赞扬你,就有百姓传颂你的名,这对于那些商人来说可是大好事一件,可以更容易地做生意。
对于商人和佛徒来说,这是一件双赢的事。
万佛山的佛徒自然也会玩这一套,很早以前起,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帖邀请附近的名门富户,来万佛山住上一段日子,名曰吃斋念佛,实为一场交易。
今日也是如此。
万佛山下热热闹闹,来的是附近大城的名门俞家,俞家在西漠腹地的名声很大,从事粮食和布匹生意,商队远至东荒、南岭,是一个有着超过九百年历史的古老家族。
而且俞家出过几十位有天分的佛徒,其中一位甚至被不觉寺看中,收入门中,至今仍然在不觉寺里打坐苦修,算是俞家的底蕴之一。
不过和中州略有不同,在西漠,这样的家族要比中州的修仙家族弱势很多,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佛修讲究断凡尘,几乎在走上修行之路后就会离开家族,选择某一个寺庙修行,虽然不会彻底与家族断绝关系,但也少有帮助。
所以俞家虽然出过不少佛修,但俞家并未因此骄纵,反而一直在很谨慎地经营着家族的生意,这或许也是俞家能千年繁盛的原因。
而今日来的正是俞家的家主,所以随行之人极多,数百人在山脚下喧喧闹闹,忙着搬运各种东西,作为当地最有钱的商人,俞明达拜佛自然不可能空手来,他带了大量的粮食、布匹、瓷器,足够万佛山上这些佛徒使用数年。
万佛山只有三十几位僧人,没有所谓的方丈主持,但也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唤作净慈,他是一位筑神境的佛修,很多人猜测他或许曾是某个大寺的弟子,但不知为何隐居在了万佛山上,差不多四十年没有离开过。
而今日,净慈亲自下山等客。xǐυmь.℃òm
这给足了俞家面子,从俞明达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和笑意就能知道,这位手握惊人财富的大商人很满意万佛山的态度。
“还请施主随我上山。”
净慈双手合十,微微弯腰,身为修士本无需对一个凡人如此礼敬,但俞明达的确非同小可,而且万佛山此番正指望着俞明达捐出大笔善款,来彻底修复山上那些损毁严重的佛像。
“大师不必客气。”
俞明达笑了笑,跟在净慈身后上山,身后的几位俞家人迅速跟了上去。
此次拜佛,俞家来了七个人,俞明达的两个弟弟,还有他的妻子和三个子女,或许是祖辈出了很多佛修的缘故,俞明达早年也对家族中的小辈很关心,希望在这一代能再出一两个有佛骨佛心的天才,但事与愿违,无论是他的子女,还是两个弟弟的后代,都没什么修佛的天赋,在失望过后,俞明达倒是也看开了,毕竟俞家的根基在商不在佛。
让他心有宽慰的是,他的三个子女在商道上都颇有天分,长子年仅二十,就已经撑起了俞家两成的家业,次子虽然浪荡了些,但胜在出奇,为俞家的扩张献了不少良策,幼女二八年纪,素有聪颖之名,从十四岁起就开始帮忙打理家业,俞明达一直期冀着能帮她找个合适的赘婿。
万佛山不高,僧人们在山顶东边修了一片简陋的屋宇自住,几十年前,又有人出资新修了一片的房屋,专门给那些来拜佛的有钱商人居住。
午时已近,净慈先是领着俞家人吃了一顿素朴的斋饭,又亲自领着他们去看佛像,万佛山的佛像独步西漠,即使见多识广的俞家人也是赞叹不已,等到了傍晚时分,俞明达已经决定要为万佛山修缮所有的佛像。
这是一笔庞大的花销,净慈当然惊喜万分。
而兴致大涨的俞明达也想来个连夜论佛,净慈自然不会推辞,请僧人泡了茗茶,与俞家的几个男丁在静室里论佛讲经。
而俞家的两个女子则因为不便留在了客房之中,俞明达的妻子素来身子弱,早早就歇下了,而他的小女儿俞安莲,向来是个古灵精怪,坐不住的主儿,当母亲睡下后,就拉着侍女溜出了客房。
西漠空旷,天看上去也深远了很多,尤其是到了夜晚,群星璀璨,凉风吹拂,万佛山上一片静谧,更是多了不少潇洒之意,俞安莲偷偷溜下了山。
万佛山上的佛像大多集中在山坡,那里有一圈环形的山道,山道旁凿出了一个个洞穴,大大小小的佛像卧居在洞穴里,在星光的辉耀下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但俞安莲毕竟西漠土生土长的人,早就习惯了这些佛像在星夜下的样子,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着,一边与身边的侍女说话。
“哎,快看快看,这个佛像好有意思,眼睛瞪的好大哦。”
“小姐,你走得慢一点啦,山道这么陡,小姐你要是摔伤了,夫人肯定会打死我的。”
“哪里会,娘亲什么脾气你们这些侍女不是早就摸清了!”俞安莲撇了撇嘴,目光在一尊尊奇形怪状的佛像上扫过,“听说这里有一尊很只有手臂高的佛像,最为有趣,也不知道在哪,爹爹和那个大僧人聊得兴起,我都没有机会问问。”
“小的佛像有什么好看啊,”侍女小心地跟在俞安莲身旁,“那种高的才厉害呢。”
“高的佛像太多啦,不觉寺有百丈高的呢,这里的不稀奇。”
“小姐见过,我没见过呀。”
“谁让那次你生病了,”俞安莲忽然轻咦了一声,“那是什么?”
侍女抬起头,顿时吓得倒退了一步,她们右手旁的洞穴里,有一座一丈多高的佛像,这佛像面目狰狞,是一尊怒佛,佛像的头顶有一道诡异的红光,像是鲜血一般。
“怕什么!”俞安莲捏了捏小侍女的手,“这里可是佛土,哪有妖魔鬼怪敢在这里乱来?”
俞安莲踮起脚尖,将侍女手里的灯笼太高,看清了那道红光的真面目。
“原来是一颗光珠,”俞安莲盯着那颗红色的宝石,“这么大一颗,可值不少钱呢。”
“是光珠啊?”小侍女拍了拍胸脯,有些惊魂未定地说道,“吓死人了。”
“不对,”俞安莲皱起眉头,“哪有人把光珠镶在佛像头顶的?”
“该、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小侍女咽了下口水,拽了拽俞安莲的袖子,“小姐,我们回去吧?”
俞安莲沉默下来,佛像头顶的那颗红色宝石绽放着血一般的光芒,看上去实在让人不安,她想了想,慢慢说道,“好。”
她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奇怪,在佛像头顶镶嵌任何东西都是不敬之举,而且那东西看着像是光珠,但是瞧久了,却觉得那东西像是活的一样。
啪嗒。
就在她们将要转头离开之时,一声轻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俞安莲放低灯笼,发现那是一块碎片。
从佛像上剥落的碎片。
“小、小、小姐!”小侍女猛拽着俞安莲的手臂,浑身哆嗦个不停,声音惊恐,“佛像!佛像裂开了!”
“什么?”
俞安莲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抬起头,发现从那颗光珠开始,佛像上出现了一条深邃的裂纹,一直延伸到佛像的脚底。
啪嗒啪嗒。
不断有碎片掉落下来。
“快走。”
俞安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她做出判断,她一把拽住腿脚发软的侍女,一边猛朝着山顶跑去。
但忽然有一束金光从佛像中涌出,如潮水一般吞没了她们的身体,她们顿时僵住,无法动弹。
咔嚓。
伴随着一声轻响,佛像彻底裂开,一只手从佛像中伸出,将佛像彻底打碎,随后,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走了出来,而那颗如光珠一般的红色宝石落在他的手中,他轻轻一搓,光珠如融化一般软掉,也露出了真身,那竟然是一团血液。
僧人张口一吸,将血液尽数吞入口中,他略带苍白的脸色瞬间爆满起来,僧人仰头看了一眼苍穹,轻叹一声,“封我九千载,却也为我留下一团半佛真血,倒也算是你这逆徒有心了。”
他移过目光,盯着两个少女看了一会,随后轻移脚步,走到她们面前。
“两位施主不必害怕,我是人,不是妖魔也不是鬼怪,不过有一事还想叨扰两位。”
“什么事?”小侍女已经快要吓晕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却双眼无神,俞安莲倒要镇定很多,她瞟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散去这金光?”
“好,”僧人屈指一点,周围的佛光尽散,他看着扶住侍女的俞安莲,问道,“可否请小姐做个向导?”
俞安莲皱起眉头,“大师您是佛修吧?我只是一介凡人,恐怕不能为您带路。”
“没关系,”僧人笑了笑,“我只是想借施主的双眼一用。”
俞安莲脸色一变,立即后退数步,“你可是出家人,岂能沾血!”
僧人愣了一下,“施主误会了,我并非是要取施主的双眼,而是想借施主的双眼看某些东西而已。”他朝着俞安莲走进数步,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小僧是个瞎子。”
“什么?”俞安莲吃了一惊,她将小侍女放到洞穴下,靠近面前的僧人,仔细瞧了瞧,面前的僧人有着很好看的眼睛,但仔细一瞧,很快就能发现他的双眼黯淡无光,其内没有任何神采。
“虽然小僧能感觉到很多事,也能靠灵觉判断出施主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但无法亲眼视物,有些事终究是不方便的,而小僧现在又有一件要事去做,所以想请施主帮忙,施主放心,不会有任何危险,等此间事了,小僧会将施主送回此地。”
俞安莲想了想,“报酬是什么?”
僧人沉默半晌,“小僧囊中羞涩,付不起半文钱。”
“那你能教我修行吗?”
“施主想修佛?”
“嗯,可他们说我没有佛心,也没天分。”
“施主的天姿的确一般,不过修佛何须天分?只要有一颗诚心即可。”
“这么说你同意了?”
僧人迟疑片刻,“小僧的佛法,恐怕与施主见过的佛法不同,未必适合施主。”
“你的佛法可以飞吗?”
“御空乃是诸道必经之途,所有功法皆有此能。”
“那就没关系,就这样说定了,我给你当向导,你教我修佛。”
“好。”在沉默片刻,僧人最终点了点头。
“那我该叫你师父?”
“不,”僧人摇了摇头,“小僧已经发过誓,不再收徒,施主叫我了尘即可。”
“那......了尘大师,我们去哪?”
“北方。”僧人将手按在俞安莲的肩膀,佛光灌入,两人腾空而起,直奔北方。
小侍女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穹上一闪而逝的金光,半晌后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喊,手忙脚乱地朝山顶奔去。
“老爷,夫人,大事不好啦,小姐、小姐、小姐她被妖僧抓走啦!”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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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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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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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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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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