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总是多情,山风从林间吹来,裹挟着曼妙的云雾,先是细碎如纱的烟雨,扑面湿润,将整座棋山都晕染得翠绿。
再然后,雨声陡然变大,像是从山顶袭来,斜斜坠在地上,哗哗作响。
这是一曲无字的乐,一首赞春的歌。
陆青瓷剑光出鞘。
秋水剑悬在半空,透明的剑气屏障将山雨拦下,随后滚滚流淌,在边缘处倾泻而出,成为一道圆形的瀑布。
苏启和於菟分立两头,各自握着一支手臂粗细的灵笔,不时在鉴蝉和卫琦手中的木桶里一点一蘸,又在木桶的边沿轻轻一磕,几滴纯黑色的灵墨从笔尖落下。
笔走龙蛇,势压千古。
一座圆形的大阵慢慢在后院中成型。
其余人都站在草屋后静静等着,这里是大阵的边缘。
赵日月叼着一个青色的果子,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可惜,这些瓜果蔬菜都要毁了。”
白唐刷得转头,眼睛里有一点小小的惊诧,“都会毁掉吗?那两颗桃树也会毁掉吗?”
“肯定的啦,”赵日月一手指着石洞,一手指着脚下,两手比划一下,汇聚到一起,“从那到这,师父体内的剑气一出,什么都不会留下的。”
“啊”
白唐遗憾地应了一声,他环视着后院中的一切。
半圃花香,一树阴凉,刚刚泛绿的一畦菜苗。
还有那口老井,前些天他才刚刚补好那块破了洞的木板呢。
“心疼了?”赵日月瞄他一眼。
白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一点。”
“没关系的,只要人都在,随时都能建起来。”赵日月快速地啃着果子,脸颊都撑得鼓了起来,她转身看着白唐,“来,伸手。”
“啊?”
白唐茫然地伸出右手,颤颤巍巍地。
啪。
赵日月从嘴里吐出个果核,干脆利落地拍在白唐手心,“呐!师姐我给你准备的种子!”
她飞快地转过身,“不用谢我。”
白唐低头看了看手心中的果核,又看看一本正经地看着小师叔的师姐,哭笑不得。
但想了想,他取出块手帕,将果核收好。
苏启和於菟逆向而行,一人一半,在场中快速地穿行。
阵法在慢慢闭合。
两人逐渐汇聚在圆阵正中,对视一眼,於菟将笔扔进木桶。
“最后一笔,你来。”
苏启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陆青瓷。
一身淡白衣衫的她,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又看向赵日月。
她伸出两只手,两个大拇指高高翘起。
阿七坐在熊九的背上,有样学样,两个小短腿也跟着竖了起来,上下地乱舞着。
苏启笑笑,半跪着,手中的笔灵巧地画出两个弧线,又上勾下挑,最后一个木七阵纹成型,在末尾,他手腕一抖,一条长线画出。
轰。
长线与於菟的最后一笔相续。
一道道湛黑的光芒在阵纹中流动,这阵法的辉光让这昏暗的山脚都亮了起来。
“没崩!”
於菟喜滋滋地跳了起来。
一巴掌拍在鉴蝉的大光头上,“太好了,没崩!”
大和尚放下木桶,面无表情,拽下腰间的酒葫芦,咚地一声猛敲在於菟头上,“没崩你打我作甚!”
“成了?”
陆青瓷低着头,她脚下的阵纹已经钻入地面,消失无踪。
“嗯,”苏启松了一口气,第一关已经闯了过去,“去见师父!”
巨阙子双手插在袖子里。
愣愣地看着洞顶发呆。
苏启在外面忙活着画阵,其实前几日苏启就告诉过他,也许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他体内的剑气了。
这意味着他能走出这座石洞,摆脱这个困了他快十一年的地方。
巨阙子四下瞅瞅,这石洞其实再熟悉不过,右手边的墙上,有七个一排的小洞,是刚学剑时的赵日月捅的,左手边的石壁上挂着三幅画,中间一幅画的是棋山,泼墨山水,意境很好,那是苏启画的,左边一幅画的歪歪扭扭,四个人,其乐融融,但中间那个老头怎么看怎么猥琐。
自己长得哪有那样嘛!
巨阙子撇撇嘴,赵日月这丫头太不尊重自己这个师傅了!
至于第三幅,则是一柄剑。
巨阙子嘴角有一丝笑意,陆青瓷他收的第一个徒弟,当初在剑门时,本想让她在藏书楼里多沉浸些岁月,但没想到,最终却早早地出去闯了天地。
但还好,她这次回来竟然已经入了空明。
年纪这么小的空明剑修,数数剑门这七千年,也不过才诞生了两个嘛!
到了地底下,至少也有点东西向老祖宗们交代了。
巨阙子有点开心,但又怅然地挠挠头,他把剑门弄没了,估计还是会被师父师叔他们暴揍一顿啊。
雨点拍打着石壁,一声一声,越来越急。
下雨了啊。
巨阙子轻叹一声,其实他最不喜欢雨,但偏偏门内很多人都喜欢,他们说,诗酒与萧剑在雨天更配。
可哪里配了?
琢磨了大半辈子,巨阙子一直都不懂,也难怪三师妹一直都说他空爱美女,却完全不懂得浪漫。
咚咚,有人敲了两下石门。
石门缓缓升起。
苏启站在门口,头发有些湿漉漉的。
“老头子,该走了。”
巨阙子怔怔地看着门口的少年,一身白衣,背后背着淡青的剑,手里拎着一只灵笔,还在滴水。
从娃娃到少年,竟然已经这么多年了。
巨阙子闭上眼。
他突然长笑一声,睁开眼,一道神芒从眼中飞出。
他站起身来,挺得笔直,锁链根根断裂。
巨阙剑一寸一寸地拔出。
他身前的蒲团化为齑粉,背后的长桌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剑气纵横。
“苏启!让开!”
苏启飞退至阵中。
“哈哈哈。”
巨阙子笑着一声大喝,“巨阙!”
巨阙剑感受到了主人的呼唤,它疯狂地嗡嗡铮鸣,一条条灵纹在地面崩碎,一簇簇的石粉从洞顶落下,他左脚轻迈。
咚。
石洞塌了大半。
他再踏一步。
棋山晃了晃。
“巨阙!!”
巨阙子再喝一声,巨阙剑猛地挣脱所有束缚,飞至他手中,欢呼雀跃,巨阙子单手抓剑,这剑极高极大极厚重,巨阙子只有剑身的一半高。
但这一瞬间,巨阙子才是那个手擎天剑的巨人。
他抬手,眼中一片银白。
巨阙横空。
轰!
一道剑光劈出。
凌冽的剑气从他身上汹涌而出,院中的阵法突然沸腾,一道道黑色阵纹在空中弥漫,吞噬着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剑气。
苏启连连后退,脸色煞白,鉴蝉看着那剑气,喃喃说道,“娘嘞,这怕是要惊天动地。”
巨阙子连踏数步,他冲出石洞,一剑刺天。
一道剑光撕裂苍穹。
刹那间,云散雨消。
这剑光凝成一束,似是大日从天空坠落,光耀五州。
如此刺目。
如此惊艳。
如此,辉煌。
如同煌煌大世间的谪仙人,一言动了天地。
整座东荒的修士,都若有所感。x767ex9540x4e00x4e0bx201c剑门小师叔x722ax4e66x5c4bx201dx6700x65b0x7ae0x8282x7b2cx4e00x65f6x95f4x514dx8d39x9605x8bfbx3002
www.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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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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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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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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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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