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糟老头子正笑眯眯地眺望西方的群山。
他盘坐在一颗树上,双手插在宽大的袖袍里,衣袂随风飘动,一头的白色长发胡乱地扎在一起,似是很久没洗,一双眼睛眯着,嘴角扯出的笑容掩饰不在,表情十分淫荡。
树下插着一把巨剑,比树上坐着的老头子还要高,剑身上有两个红色大字巨阙,这是主峰的镇峰之剑。
巨阙峰上弟子来来往往,但说来也怪,路过这棵有着千年历史的老树时,没人瞧见树上坐着的老人,如同虚无缥缈,似是幻影无踪,那老人如同不存于世间。
“笑得这么可耻!”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俗话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老头子不屑地哼了两声。
“那是西边那群秃瓢的说法。”
一个女子走了过来,轻盈地跳上老树,这棵老树长了一千多年,自身本也非凡间之草木,高达百丈,枝繁叶茂,这枝干宽阔无比。
女子穿着一身素袍,背后背着一把小剑,那剑玲珑透明,纤细苗条,就像这女子一样,身姿轻柔,女子的长发散着,妆容精致,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她走到老头的背后,顺着老头的视线眺望了一会,嫌弃地说道“这里视野又不好。”
“那有啥子办法,谁让咱们剑门在灵墟山最里边?我倒是想和山水宗换换位置,人家干吗?”
老头子斜瞥了一眼女子,“打扮地这么整齐,是想勾搭哪家的少男啊?”
女子黑了脸,“勾搭个屁!老娘这几天从早忙到晚!哪像你这么有闲心,成天坐在这偷看人家青莲宗的女修士!”
“我也不想的啊,谁让咱们剑门的女弟子人少还质量差……”老头子看到女子的表情变了,赶忙改口,“当然啦,咱们剑门有你在,就足以秒杀她们一条街,但是我又不能偷看师妹你对吧?”
“你可以试试,我不介意拆了你这巨阙峰。”女子抱着胳膊冷笑道。
“啊哈哈,”老头打了个哈哈,问道,“话说你这从早到晚忙啥呢?”
“你还好意思问!”女子一脚踹在树上,震得树叶哗哗下落,“咱们剑门连续四年招生大比最末!新弟子一年比一年少,算上各峰自己私招的弟子,去年满打满算也只招了一百二十三人!”
“你这个掌门居然毫不关心?你知不知道距离今年的招生大比还只有一个月了?”女子蹭地拔出背后的剑,杀气腾腾。
“三、三师妹你别激动……”掌门老头缩了缩脖子,织烟的寒气已经渗入了他的脖颈,“我也不是不关心啦。”
“那你有做什么吗?”三师妹拎着织烟剑往前靠了靠,“山水宗的宗主前几天就开了誓师大会,准备在今年的招生大会上一鸣惊人,刀意宗更是已经派出了大批的长老弟子,前往青州的各大城市做宣传,那青莲宗就更不用提了,一宗的美女,招生从来就不成问题。我倒是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要是说不出来……”
三师妹的织烟开始吞吐出淡白的薄雾,她的语气冷淡,“那我今天就砍你一刀,以报我辛苦之仇。”
“别、别激动嘛!”老头看着织烟的薄雾已经弥漫到了整棵树,眼神慌乱,这没事被织烟砍上一刀可不是好玩的,“我有做事的!这几天我做了个占卜!”
“占卜?”三师妹打量他几眼,“你的占卜能力我还不知道?十次能中一次都是老天开眼。”
“也没那么惨吧……”老头讪讪地说道,“前年我不是算中了剑门会有大祸?”
“屁,那祸就是你惹来的!”三师妹听到这个更气,连连挥舞织烟剑,漫天的雾气几乎笼罩了老头,“作死一般的去偷看人青莲宗长老洗澡,回来说剑门将有大祸,我们几乎是全副武装,结果是人家上门来踢山!我们哪有脸出去拦!就这破事你居然还好意思提起来?”
“呃,不说过去,不说过去,”老头有点尴尬,赶忙转回话题,“这两天我真用心占卜了一下!我剑门将有大变!”
“编,继续编,我看看你今天又有什么花样。”
老头一本正经地掏出几枚骨片和蓍草,又取出一幅画卷,这画卷展开来,竟是一幅山水图,画的正是这灵墟山脉。
“灵墟图?你用这东西做的媒介?”三师妹吃了一惊。
这仙道占卜和凡间占卜略有不同,欲窥天机,自然要承受天罚,所以修士大多会选择一种灵物作为媒介,遮蔽自身,代承天怒。
“没错,”老头将灵墟图翻过来,背面的白纸上竟有了一丝丝裂痕,“而且灵墟图受损了。”
“这……”三师妹收起了织烟,回头望向东方,眼神中有着难藏的忧虑,“灵墟图受损,那里怎么办?”
“都数千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再说了,这不是还能用么。”
老头单手抓着画卷的一边,哗啦啦地抖来抖去,看得女子心惊胆战。
“你到底在占卜什么?连灵墟图都能受损?”
“未来。”老头子话语平淡,“剑门的未来。”
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未来如何?”
老头想了想,回答道“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
“好的不得了的好法。”
刷,一缕发丝飘落织烟剑的寒光逼人。
“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老头心疼地捡起了掉在树枝上的头发,“别动我头发,最近我正在掉头发啊!!!”
“那你最后交代清楚,你算出了什么,再说些不着四六的答案,你掉的就不是一缕了。”
“唉,哪里说得清嘛,天机迷迷蒙蒙的,比你这织烟的雾气还难看清,我只能算出是和一个人有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概不知。”
老头叹了口气,一脸惆怅,“不过我倒是清楚,剑门的未来,将会和他绑在一起。”
“一个人吗?”三师妹重复了一遍,“会不会是参加这次招生大比的人呢?”
“有可能,”老头点了点头,“所以这次的招生大比,人数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找到对的人。”
东风袭来,灵墟山中有兽吼响起,百鸟乱飞,此起彼伏的鸣叫声遮蔽了巨阙峰,将后续的对话掩埋。
没有人看到这一幕,没有人知道那个占卜。
世人只记得十天后,灵墟山动。
而世间,再无剑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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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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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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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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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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