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华服,奴仆成群。”
“说句不恰当的话,只要陛下依旧屹立不倒,外界纷争的风风雨雨都不会侵扰到大公子。”
“可,那些百姓呢?诸侯连年征战兼并更迭,数百年从无一刻真正休止,底层的百姓不仅要忧患天灾,更会因人祸自危。”
“陛下千古一帝雄才伟略,横扫六国,旁人不知陛下的统一大业意义深远也就罢了,您又怎能成为那些人伤害陛下最尖锐的一把刀子。”
“您所认为的陛下所行的狂悖之举,千百年后,历史会证明陛下之选择乃是顺应发展大势,最正确的决定。”xǐυmь.℃òm
“大公子,不要总想着儒生们说,您得问问自己,您的父皇真的像六国学士口中那般残暴不堪吗?”
“大公子,仆言尽于此。”
荪歌并不奢想能够改变扶苏温润柔和的性情。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也不无道理。
但她依旧希望能够在扶苏被儒学思想固化的藩篱内尽力翘出一道缝隙,使得扶苏能够站在更高的立场上客观的看待始皇帝的一系列举措。
不是儒学不好,是此时腐儒们所倡导的儒学,并不适合现今的大秦。
扶苏成为六国学者在朝堂上攻击始皇帝最鲜明的一杆旗,何尝不是某种程度的亲者痛仇者快。
扶苏呆呆的愣在原地,方才赵高的那番话似劝说,又似说教。
语气和口吻都算不得恭敬谦卑,更像是长者对晚辈的谆谆教诲。
有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也有隐隐藏着的期冀。
所以,就算是那些话对于他大公子的身份来说,显得僭越,但他心头却无半分怒火和不悦。
望着赵高略显疲惫,脚步却依旧生风背影,扶苏心中触动。
方才赵高的那番话,不断响彻在他的脑海中。
分封和郡县,究竟何为对何为错。
在博士们口中,郡县制就就好似是十恶不赦的存在,无数人颠沛流离,上无瓦片下无立锥。
而分封制,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良策。
长久的耳濡目染下,这种认知根深蒂固的存在于他的心中。
可赵府令不是这样认为的。
那字字珠玑铿锵有力的几句话,毫不客气的扯烂了博士们数年时间,构织在他面前如空中楼阁般虚浮的分封长久而又安稳的假象。
数百年诸侯割据是事实,赵府令的话算不得危言耸听。
博士们常言,分封乃历史大势,必然为之,违者将遭天谴,大秦天将倾覆。
可博士们口中的历史大势真的便是真的的大势吗?
问问自己?
扶苏口中呢喃着,手心下意识的放在心口,似是想要求一个答案。
他的父皇是何种人,他为何总要从旁人口中道听途说呢。
荪歌和扶苏在章台宫外的这番谈话,很快便传入了始皇帝耳中。
始皇帝心中怔仲,感怀不已。
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竟然会是赵高。
得臣如此,人生大幸。
在始皇帝心中喟叹唏嘘不已时,章台宫石阶下,李斯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正与荪歌交谈。
“终于聊完了?”
李斯皱着眉头,略有些不解。
明明扶苏在赵高眼中已是弃子,为何赵高还要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解。
荪歌点点头,淡淡道“那番话,不止为了陛下,也是为了扶苏公子。”
诚然,扶苏并不适合坐帝王,掌控大秦。
但,扶苏这般茂林修竹芝兰玉树般的妙人,也该有权利用自己的眼睛看这个世界,用心去感受,而不是被所谓的之乎者也处处蒙蔽。
对待扶苏,荪歌的惋惜从不比旁人少。
“你等在这里干嘛?”荪歌转变话锋,警惕的盯着李斯。
李斯也是个有八百个心眼子的老阴批。
李斯淡定的摸了摸胡子,神神秘秘道“土改一事是你的主意还是陛下的主意?”
“可行吗?”
土改一事,兹事体大。
荪歌没好气的睨了一眼李斯“不可行也得可行。”
军令状都立下了,办不好就得受尽各种酷刑而死。
比如,阉割。
一想到这点,荪歌就觉得胯下凉飕飕。
至于李斯的第一个问题,荪歌全当没听到。
“你悠着点儿,这事儿得罪人,风口浪尖上,想要你命的人可不少。”李斯凝眉提醒道。
赵高此刻的处境,有些类似于百余年前的商君,是贵族眼中的头号大敌。
荪歌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应下来。
她觉得,就她那怪异体质,想来是死不了的。
“陛下拨了黑卫给我。”
黑冰台中最精锐死士名为黑卫。
黑卫?
李斯大惊,都说秦灭六国,一统天下,黑冰台再无价值,便被陛下渐渐遗弃。
但身为陛下的心腹,他隐隐猜测,这股隐藏在暗中让无数人闻风丧胆胆战心惊的力量依旧在悄无声息的运作。
有黑冰台在,不仅仅是陛下的利剑,更是陛下的耳目。
如今就连黑卫都拨给了赵高,显然陛下对土改一事志在必得。
任何魑魅魍魉,都无法动摇陛下的决心。
荪歌顾不得李斯的诧异,不放心的嘱咐道“迁六国贵族入咸阳,务必尽善尽美,那帮人贼心不死,时时刻刻想着复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李斯挑眉,耸了耸肩膀“这还用你交代?”
“瞧瞧,我不就是多说了几句,哥哥就这般模样。”
“哥哥要不愿意跟我说话那便不说吧,我的确是不如外面那些人有趣,那我便不讨人嫌了。”
荪歌顿时林妹妹发疯文学上身,脱口而出。
李斯:……
李斯只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早朝时那些官员戏谑鄙夷的眼神还历历在目,如今赵高又开始造作了。
“你快闭嘴吧,我听你的还不行。”
此刻,李斯只想逃的远远的。
一大把年纪了,子孙皆全,偏偏却传出了与赵高的桃色绯闻。
不过,还真别说,看竹简久了,再看赵高的确还是有几分姿色在的,眉清目秀。
“你瞧,哥哥又开始画饼了,我倘若信了,怕是会日日以泪洗面。”
荪歌面色坦然,继续道。
哼,明明李斯才是个糟老头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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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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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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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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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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