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无外乎,两种结果。
没有人是真的坚不可摧的。
若长此以往,张家小娘子的结局并不难猜,总归都是一幕惨剧。
张氏怔然,面上似有犹疑,但手中依旧紧紧握着佛珠,不肯松手。
不愿承认自己错,也不能承认自己错。
否则,岂不是这些年都白费了,而她奢望的回归宗族一事亦是枉然?
那么,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张氏抿唇,冰凉木然的眼神就好似淬着毒“不劳李夫人操心了。”
“有这时间,李夫人不如好好教育下自己的儿女。”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照姐儿这年岁理应懂事了,而非饮酒作乐翻墙胡闹。”
荪歌静静的看着张夫人,故作茫然般听不懂其话中的逐客意味。
她前来,一为修墙补偿,二为全李清照的心思。
于是,沉默在不断蔓延。
张氏怒瞪着荪歌,无果,只好寻来一串新的珠串盘在手中,疯狂转动。
张氏:她就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妇人!
冷静!
冷静!
她生怕自己忍不住拿扫帚将李氏赶出家门,坏了瑶瑶的名声。
忍!
手中越转越快的手串,生动形象的传达出张氏的烦躁不安。
“张夫人日日焚香抄经拜佛,端的是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的心态,依旧无法彻底的控制自己的喜怒,却道张小娘子应为圣贤,岂非笑话。”
一时不慎,荪歌再一次没控制住自己的嘴贱,在张氏崩溃的边缘疯狂试探。
张氏咬牙,别过头去。
整理好情绪,姗姗来迟的老嬷嬷见状心下暗叹,果然,夫人也不是张氏的对手。
“李夫人好生无礼!”
“这位嬷嬷好生霸道!”
荪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凉飕飕的反怼道。
“若本夫人没记错的话,有个词叫越俎代庖,嬷嬷这是想入主张家吗?”
“若不是,那嬷嬷此番作态为何意?这便是明水远近闻名的教养嬷嬷吗?”
“啧啧啧,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有些人还是活在传说中比较好。”
张氏:……
老嬷嬷:……
张氏和老嬷嬷面面相觑,嘴唇哆嗦,半晌说不出话。
这一开口,便要砸了人家吃饭的家伙。
两个人的沉默,三个人的尴尬。
荪歌:那年她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对手。
╮( ̄3 ̄)╭
花开两半,各表一支。
这边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那边李清照已经顺顺利利寻到了张小娘子。
不在自己的院落,在张氏私设的祠堂。
祠堂之中,光线昏暗阴沉,张小娘子着素衣伴青灯,蔫蔫的跪在蒲团上,面前是密密麻麻的牌位,冷风吹过,阴森无比。
淡淡的血腥味,让李清照的心一紧。
“张姐姐。”
李清照连忙上前,声音带着淡淡的哽咽。
….张小娘子缓慢的抬头,巴掌大的小脸苍白不见血色,黑眸只余沉寂,嘴唇微微干裂。
似是良久,才反应过来。
“照姐儿。”张小娘子想要伸手揉揉李清照的小脑袋,却止于指腹上深浅不一的针孔。
刺血为墨,抄经祈福,这是阿娘的要求。
饮酒一事,当罚。
但娘亲也苦心孤诣想要将这一次处罚变成美谈。
饮酒一事,外人不会知晓。
能传千里的是她甘愿刺血抄经的一片孝心。
孝心?
张小娘子,轻笑一声,说不出的嘲弄,紧接着便是一阵儿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李清照及时握住了张小娘子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呼气。
彻骨的冰凉,不似活人该有的温度。
张小娘子沉寂的黑眸中涌出一抹亮光,转瞬即逝。
眼睛眨动,忽有泪珠滚落。
“张姐姐,我错了。”
李清照心中悲怆,无以复加。
她的随心所为,让张姐姐多日于这宗祠之中受罚。
她之过!
张小娘子摇摇头,嘴角微微勾起,安抚道“无事。”
“这对姐姐来说,不算罚。”
她习惯了。
“照姐儿,我从未怪过你,反而想谢谢你。”
“姐姐只希望照姐儿往后的岁月朝朝如往昔,年年如昨日。”
这是她最诚挚的祝愿,也是她最殷切的期盼。
照姐儿口中的世界,当是仙境。
李清照眼睛酸涩,心中堵堵的,万千话语,却不知如何宣之于口,也不知如何改变张姐姐的处境。
不对,不是不知,是无力改变。
“照姐儿,得遇你,是我一生之幸。”
那一个个绮丽美好的故事趣闻,穿过耳朵,刻入脑海。
那一一杯杯清冽甘甜的美酒,划过喉腔,铭记于心。
这是她不愿错过,也无怨无悔的相遇。
那个时候的落泪,都是有温度的。
也是她第一次庆幸,在她深觉熬不下去的时候,咬了咬牙,又多坚持了选择继续活着。
不断加高的院墙,嬷嬷冷厉嫌恶的训斥,都让她绝望。
照姐儿才不是阿娘和嬷嬷口中的污泥秽物,而是高悬头顶的艳阳皎月。
那一声声咒骂与污蔑,让她痛苦,也让她忏悔。
若不是她,照姐儿又何须被那些污言秽语缠身,照姐儿的世界理应是光鲜亮丽恣意美好的。琇書蛧
她不愿亲手为照姐儿的生活添加一笔阴霾。
“照姐儿,你快些离去吧,若是让阿娘和嬷嬷发现……”
她无法想象,那些话被照姐儿亲耳听到后,她该如何自处。
李清照搀扶起跪的僵硬的张小娘子“张姐姐无需担忧,阿娘带我来的。”
“姐姐犯了咳疾,应该小心养着,怎能久待于这阴冷不见天光的祠堂。”
李清照一颗心紧紧揪着,面前这个纤瘦虚弱的人,就好似下一秒就会从她面前消失。
那种浓烈的破碎感,让她心慌。
张小娘子没有开口,仿佛着咳起来要人性命的咳疾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照姐儿,走吧。”
“等我经书抄完,禁足结束,我便登门拜访。”
无论是阿娘,还是嬷嬷,都不是好相与的。
李夫人此刻还不知要面临怎样的窘境。
“照姐儿,勇敢的做你想做的事情,过你想过的生活。”
“不要惧怕,你是对的。”
这个时候的李清照,尚不能理解这话中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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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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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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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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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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