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说罢,连忙示意手下随从,就想把刘俨直接拖走。
“学生刘俨,拜见县丞大人。”刘俨并没有反抗,而是躬身向赵诚一拜,任凭林盛手下的随从,冲了上来挽住自己的双臂,面向赵诚行礼。
“学生受子通先生之托,前来给县丞大人送信,昨晚才刚刚回到竟陵,实在不明何故成为林公子口中的嫌犯?”
“反倒是这些人,冒充官差,枉顾大汉律法,私自缉捕学生,还请赵县丞做主。”
刘俨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说辞,让赵诚暗自赞赏,尤其是得知刘俨身上有子通先生的书信,他自是把刘俨直接当做了自己人。
“大胆家奴,安敢在我县丞署门口私自抓人,还不给我退下,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赵诚虽然是第一次见刘俨,但他与黄子通,当年在荆州州学有过同窗之谊。
后来黄子通更是去了洛阳太学读书,而他只能回到县里任职,但总算有了一些联系。
这些年来,二人私交虽然一般,但黄子通对于赵诚来说,那可是一辈子都是需要仰望之人。
赵诚素来知道,黄子通为人倨傲,不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休想得到他的认可。
但刚才刘俨却把黄子通的私人名刺,通过门子呈送到了他面前。Χiυmъ.cοΜ
像这种私人身份的名刺,不是关系莫逆,是不会转送给他人作为信物之用的。
因为一来容易被人利用,二来容易损坏名义形象。
既然刘俨能够拿着黄子通的私人名刺拜见自己,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刘俨与黄子通关系莫逆。
第二种则是,这名刺是刘俨偷来的。
但赵诚基本可以确定,不可能是第二种,因为只要自己与来人碰面,就可以拆穿身份,这样的傻事,想来不会有人干。
随着赵诚一声令下,身后的数名衙役,一拥而上,把按住刘俨双臂的两名奴仆给反制了起来。
“赵县丞,莫要被此人蒙骗,此人是城北驿馆驿吏刘业之子。”
林盛见状,连忙扬声道:“吾现在怀疑,此人正是刘业窝藏赃物的嫌疑人。”
“县丞大人,学生昨日夜里刚刚回到竟陵,之前一直在江夏郡学,学堂之中的学生,先生,还有子通先生,皆可为我作证。”
刘俨则是不慌不忙,从容淡定的辩解道:“学生这里还有一封子通先生所写的亲笔书信,还请赵县丞过目。”
说罢,刘俨这才从行囊中,拿出一卷简牍,拱手送到赵诚手中。
“林盛,本官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汝现在可不是县尉署的衙役,不知汝凭借什么身份,私自捉拿本官的客人?”
赵诚接过刘俨递来的简牍,只看了一眼,便已经确认,这封简牍是黄子通亲笔所写。
刘俨既然是黄子通的亲信之人,那自然也就是他赵诚的客人。
在竟陵这一亩三分地,赵诚好歹也是县衙的二把手,别说区区一个无官无职的林盛。
就是林盛的老子县尉林泰,他要是想不给其面子,林泰也是无可奈何的。
虽然县丞和县尉都是四百石的官吏,但县丞在职别上却要高半级。
“误会,这是误会,还请赵县丞见谅。”韩凯这个胖子,别看是个纨绔子弟,但却不是一个愚笨之人。
眼看局面失控,他连忙跳了出来,替林盛解围。
“赵县丞,这位是新任的驿馆驿吏。”刘俨见赵诚并不认识韩凯,遂在旁冷冷一笑。
“就是不知道这位韩驿吏,堂堂一个县衙的驿吏,为何成为林大公子的走狗,鞍前马后的效劳,倒是十分乖巧。”
听到刘俨的讥讽他是走狗,气的韩凯勃然变色,忍不住便吼了起来:“刘俨竖子,汝敢骂吾是狗?”
“怎么,韩驿吏也准备在我县丞署放肆吗?”赵诚对林盛客气,但对韩凯他却是态度强硬。
“卑职不敢。”韩凯憋屈的退了下来。
“我们走。”林盛看了一眼赵诚,知道今天肯定带不走刘俨,只得悻悻而去。
“林公子,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小子?”灰溜溜跟着林盛转身走进县尉署的韩凯,想到身体的伤痛,以及今日受到的羞辱,脸上充满愤慨。
“那小子有赵诚照拂,还能怎么办?”林盛虽然跋扈,但他可不敢与赵诚对着干。
只能泄气的道:“咱们毕竟无权无势,汝要想报仇,还得靠汝父,多与家父和胡县令走动走动啊。”
“贪婪的家伙。”韩凯岂会不明白,林盛这是想要韩家送钱,暗骂之余的他,只得低声献计道:“公子何不让人,对那刘业严刑逼供一番。仆就不信刘业他不招供,只要他招供,案子岂不是结了?”
“话虽如此,但没有赃物,总是不好办啊。”林盛眼珠一转,道:“要不你们韩家拿一万铢出来,来个栽赃嫁祸,这事不就成了?”
韩凯闻言,差点破口大骂,但想到因为刘俨,导致自己成了活太监,饱受耻笑与羞辱,满腔的仇恨,直接蒙蔽他的双眼。
想到自己买下驿吏这个官职,已经花了三千铢钱,再花一万铢,要是能够把刘俨一家铲除,他当即咬牙道:“此事仆回去想办法,劳烦公子立即着手安排。”
“韩驿吏果然豪爽,只要有了贼赃,今晚定叫那刘业认罪。”
林盛现在虽然没有官身,但他父亲县尉林泰,正在给他谋划县衙廷掾一职。
而做为林泰的独子,林盛平日也颇得宠,县尉署内的游缴、贼曹等各班衙役,也都对他心存畏惧。
县丞署衙门内,赵诚亲自在偏厅,招待了刘俨。
赵诚之所以对刘俨一个郡学生如此热情,自然是因为他带来的黄子通的亲笔书信。
黄子通本名黄射,字子通,现任江夏郡劝学从事,兼任江夏郡郡参军一职。
劝学从事并不是什么要职,主管教育教化事宜。
参军一职则也主要参谋,参赞军务之职。
如果黄射只有这样的官职,县丞赵诚也不会因为对方一张名刺,就对刘俨如此重视。
但是,黄射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现任江夏郡守黄祖的嫡子。
而黄祖又是江夏郡的世家望族,黄氏先祖黄香,官至大汉尚书令,位列大汉丞相。
从黄香开始,黄家世代公卿,到黄祖这一代,虽然有些没落,但也是两千石的公卿世家。
就连荆州牧刘表,对黄家也是客客气气。
黄射不但出身名门,还是荆州的名士,当年黄祖杀大汉名士祢衡,黄射来迟一步,跪请求情,陈述祢衡才情,罪不至死一事。
那可是传遍荆襄八郡,据说连曹丞相都听闻黄射爱才之名,也曾上奏天子,表奏黄射为江夏孝廉。
刘俨与黄射的缘分,自然是在江夏郡学结下的。
今年五月端午之时,黄射在郡学举办了一次学子聚会,用来缅怀楚国先人屈原。
刘俨凭借脑海中的记忆,出口成章,赋诗一首,技惊四座。
尤其是一手漂亮的楷书字体,为他赢得满堂彩。
之后黄射便于刘俨慢慢熟络起来,到如今二人亦师亦友,结为莫逆之交。
刘俨返家前夕,黄射还热情的拉着刘俨的手,殷勤的说道:“玄之,吾已经把你写的诗词歌赋,派人誊抄送去了襄阳,相信未来荆襄名士之中,必有你一席之地。”
“还有一事,我族叔有一女,如今已经到待嫁年纪,为兄帮你说道说道,到时候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对于黄射的热情,刘俨也只能苦笑应承。
而这次黄射给县丞赵诚的简牍书信中,就提了他要说媒,把族妹嫁给刘俨。
这也是让看完书信的赵诚,对于刘俨如此热情的原因。
赵诚在竟陵已经干了三年县丞,今年年底能不能再上一格,调到某个县去担任县长,或者县令,说白了就是黄射一句话的事情。
赵诚是江夏平春县人,赵家在平春也算是豪族,但出了平春县,赵家啥也不是。
他当年从襄县主薄,升任竟陵县丞,也是黄射帮他说了一句话。
两人虽然是同窗,但私交也就一般,毕竟二人家世相差太远,赵诚能力也不是特别出众,在黄射眼中自然算不上特别重视的人才。
赵诚也心知肚明,只能每年送上一些孝敬,维持同窗的联系。
这不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每年轮换调任的日子。
今年要是没有人帮他说话,他只能在竟陵继续干他的县丞。
二人稍作寒暄,赵诚便直入主题。
“玄之,驿馆税邮三人被杀一案,郡守黄大人已经知晓,限期一个月破案,如今过去半个月。”
“案情毫无进展,驿馆周围,里外排查过,也没有丝毫痕迹。”
赵诚说到这里,有些为难的道:“这事是县令亲自在督办,吾也不好插手。”
“吾也不瞒你,这案子再过十天,要是还没有进展,作为第一嫌疑人的汝父,必然要被推出去顶罪。”
“当然,如今有子通兄(黄射字)出面,吾可以去给胡县令打个招呼,换上两名驿卒顶罪。”
“不过,案子未结之前,汝父暂时还不能出狱。”
“但是你放心,吾稍候让仆从,知会一声狱吏,当可照拂汝父,在牢中免受皮肉之苦。”
刘俨闻言,忙拱手作揖拜谢道:“有劳赵县丞了。”
“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能否通融一下,吾想去见见家父,顺便了解一下案情,看看是否能够有所启发,尽快找到凶手。”
赵诚沉吟之下,遂道:“王掾吏,你带刘公子去探监,若有人阻挡,你把我手令示之。”
说罢,赵诚挥笔写下一封简牍,当场盖上县丞印章。
被赵诚点名的王掾吏,连忙起身接过简牍。
“王掾吏,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走出县丞署,刘俨给王掾吏递上两串五铢钱,顿时让对方眉开眼笑。
“刘公子客气,这都是份内之事。”王掾吏是赵诚的心腹,本来就尽心尽力,这会收到刘俨的钱财,脚步都明显轻快了起来。
在王掾吏的引路下,刘俨在县衙一侧的竟陵监牢内,见到了关押的父亲刘业。
在牢里关押大半个月的刘业,脸色苍白,身穿囚衣的他,身形消瘦了一大圈,身上还有明显的伤痕。
显然县尉署的人,对刘业严刑逼供了。
“父亲,孩儿回来晚了,让您受苦了。”见到受到刑讯的刘业的凄惨模样,刘俨心疼不已,连忙上前行礼问好。
“玄之,你怎么回来了?谁让你回来的?糊涂啊。”见到儿子回来,刘业的眼神闪过惊喜,但更多是担忧。
在他眼里刘俨才十四岁,也是他最大的骄傲,就算是死,他也不想拖累儿子。
“父亲,孩儿没事,您不用担心,现在你跟我详细说说,案发当天的情况。”刘俨宽慰着父亲,长话短说的问道。
件儿子问起,刘业也只能苦笑一声,道:“为父也是在不知道情况,为父只记得当晚下着雨,吃过晚饭之后,感觉比较困乏,便早早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当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还有邓良那小子,以及驿馆的几个驿卒,那天也都早早睡下了,都没有听到丝毫动静。”
刘俨听完父亲的讲述,立马就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被杀的税邮嘴角唾液,含有蒙汗药的成份。
而父亲刘业和驿卒们,夜里本来是有人轮值,需要照看一下驿馆的马匹,还有拉车的牛和驴子,结果那晚大家都睡过头,竟然没有一人醒来过,也没有听到丝毫动静。
这点基本可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当晚驿馆内所有人喝的水中,都有致人昏睡的蒙汗药。
“父亲,那你可知道城北,有谁懂得医术,或者识得草药的人?”
刘俨沉思之下,已经确定凶手,必然懂得一些医术,最起码也要识得草药,知道制作蒙汗药。
“城北的医工也就周医工一家人,并没有其他人懂得医术。”刘业想了想,很确定的回道。
刘俨点点头,又和父亲说了一会话,并询问了一些平日里驿馆周围的琐事。
接着刘俨又去看了邓良,以及其他几个被关押起来的驿卒,并仔细的询问了案发前后的一些情况。
得到的回答,基本跟刘业的回答差不多。
刘俨见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才嘱咐刘业道:“父亲,孩儿已经托人照顾,你和姐夫再忍耐一些时日,吾在外面会想办法解救你出去。”
“切记一点,一旦县尉署的人对您用刑逼供,您就把罪名承认下来,免遭皮肉之苦,事后吾自有解救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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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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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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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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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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