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淳庸如此惊讶,甚至到了惊恐的地步了。当年的赵风雨,一条九霄盘龙枪,所向睥睨,天下武者皆俯首,沈济舟麾下的军马大将,死在他手上的不计其数,几乎到了谈风雨而色变的地步。
赵风雨打的名字,对于整个渤海来讲,当年就是笼罩在他们心中挥之不散的噩梦。
好在后来在第一任长戟卫鞠剡的率领下,沈济舟集中军力发动了灭燕州军阀公孙蠡的战争,双方打了一年有余,沈济舟方灭了公孙蠡,并了燕州之地,而赵风雨这梦魇般的存在,在最后的燕州翼京城攻防战之后,彻底的消失不见。
其后数年,赵风雨之名逐渐被淡忘,如今新兵换了一批又一批,几度春秋之后,除了一些军中一些老兵和参加过当年灭公孙蠡之战的将领,提起这赵风雨时仍旧心有余悸之外,再无多少人还知道当年有一人,可与天戟战神段白楼一战。xǐυmь.℃òm
江山易老,风雨如晦。
如今燕州已成渤海五州之一,当年二十四路讨王熙的各路诸侯豪杰,凋零的凋零,灭亡的灭亡,老去的老去,如燕州公孙蠡身死,地盘尽归他人的也不再少数。
当然如沈济舟、萧元彻这些仍旧在风雨飘摇中岿然不动的亦有之。
数年过去,当年第一个攻破燕州翼京城的长戟卫都督鞠剡早被冤杀多时,而当年唯一能与长戟卫一战的白隼卫也消失殆尽,白隼卫都督赵风雨也遗失在岁月长河之中,渐渐的不再被人提及。
直到今天,这少年将军,白袍白马银枪,一人杀穿战阵,立于两军阵前,昂昂之言,他便是当年那个赵风雨!
赵风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个活在神话里的传奇,饱经沧桑,如他的名姓一般,几经风雨,再次归来。
当年杀气荡,江山易老时。
如今风雨归,仍是少年样。
淳庸眼中的惊恐之色中甚至都带着些许的膜拜,当年他还未发迹,并不显山露水,也无缘见识到赵风雨之所向无敌,只是从同僚将领的嘴里听过赵风雨的事迹,那讲述人一脸的热切崇拜神色,直到现在,淳庸还无法忘记。
今日,赵风雨就在自己的眼前?他一时之间真的难以置信。
“你......不该是白隼卫督赵风雨么?怎么成了离山赵风雨?离山?可是离忧山么?难道你消失数年,上了离忧山么?你见到了轩辕鬼谷,还是镜无极?”淳庸说着说着,声音更加难以自持的颤抖起来。
若赵风雨真的上了离忧山,见到了轩辕鬼谷和镜无极,此番归来,他的实力将可怕到何种程度?
难以想象!难以想象!
世人皆有言,天下学问出离山,天下武学出剑庵。
离山便是离忧山。离忧山乃是天下学问之正宗,离忧山轩辕阁阁主轩辕鬼谷,其学问,其谋略,皆神鬼莫测,天下间凡做学问的,做谋士的,这离忧山轩辕阁便是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轩辕鬼谷更是大晋以学问谋略入无上宗师境的第一人,也是大晋六百年以来唯一一人。
剑庵之主,便是人称剑圣的镜无极。镜无极手下弟子皆是这江湖上的佼佼者,而他本人以剑入道,一身修为也是无上大宗师的境界。
不仅如此,剑庵所在的凌霄城,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势力,镜无极一人一剑,遗世独立,守护了这凌霄城一城百姓,屹立在乱世之中。
凌霄城近百年来,百姓安居乐业,无征伐流离失所之痛,无战火破碎城摧家亡之忧。此皆仰仗镜无极之故。
凌霄城百姓心中明白,剑庵在,镜无极在,凌霄城永消战乱。
如今凌霄城乃天下学武之人朝圣之地,入剑庵,朝剑圣,是所有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所以,这淳庸闻听赵风雨言说离山赵风雨之后,当是有多么的惊讶。
“他......他真的有可能去过离山......甚至有可能拜在了轩辕鬼谷的门下......”一旁已成了独眼的高甘此时已处理好伤口,催马来到淳庸近前,声音颤抖的低声道。
“什么?你此话怎讲?”淳庸吃惊的问道。
高甘苦笑道:“当年燕州翼京攻防战,我还是跟他打过照面的,我当时是大将军身边二十四副将的百夫长,所以有幸见过这赵风雨......果然就是如今这副模样......”
淳庸顿时紧张的眼透明紧缩,刚想说话,却见高甘忽的一阵猛然摇头,似自言自语的不解道:“不不不!不对啊!”
另一旁那吕匡也跟高甘一样的造型凑了过来道:“高兄,哪里又不对了?莫不是此人不是赵风雨,冒名顶替的不成?”
但见高甘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道:“不不不,他定是赵风雨无疑了......可是,为何这许多年过去,他如今也应该二十五岁上下,怎么看起来还是如当年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啊......”
淳庸和吕匡本就摄于赵风雨之威名,早已是有些惊慌,他这一说,这两个人更是惊恐不已。那淳庸还好,只是嘴唇颤动,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那吕匡倒好,不顾一切的调转马头,催马便欲走,刚奔出几步,被淳庸连番喝止道:“吴将军,两军阵前,你拨马而走,所谓何故啊!回来!回来!”
那吕匡虽勒马,但只是站在那里并未返回,回过头来一脸惊恐的对淳庸和高甘道:“那赵风雨定然是拜在了离忧山轩辕阁轩辕鬼谷的门下了,这些年修为大进,所以才会容颜不老,当年的赵风雨已经二十四将战不倒他.....咱们不跑,等着挨擂啊!赶紧滴吧,趁还有命在......赶紧逃命才是!”
看来这吕匡真就被赵风雨吓破了胆。
淳庸虽然害怕,但还不至于拨马逃离,吕匡好歹也是巡城营都尉,手下管着一千多人,现在长戟卫、都尉营还有他巡城营的人加起来也还过千呢,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怯战先跑,实在是太丢脸了。
淳庸实在觉得他丢脸,冷哼了一声,不横装横,虚张声势的怒道:“大胆吕匡,我们还有前余兵马,他赵风雨便是再厉害,也不过一人而已,如何能杀出重围?两军阵前,你不思杀敌,反要不管不顾的先逃,如此行事,乱我军心,其罪当斩!若不快快返回,军法行事,立斩不饶!”
那吕匡先是一愣,刚要反驳,高甘在一旁忙劝道:“哎呀呀,二位,大家都同属一个品阶,没有必要闹成这样,都是为大将军办事不是......淳都督一心捉拿贼人,忠心可嘉,吕老弟也是初听那赵风雨厉害,惊慌也是人之常情嘛......大家各退一步,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对付赵风雨才是啊......”
高甘此话绵中带刺,先挑明了三人品阶相同,都是一个主公,谁说是配合你淳庸,但也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你淳庸可没有处置他们的权利;这便暗中敲打了淳庸。再有也给了吕匡台阶下,叫他回来。
那吕匡如何听不出来,这才催马返回,在马上朝着淳庸一抱拳道:“淳都督,方才一时忘形,还望宽宥则个!”
淳庸也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也是我有些焦躁了......”
三人凑在一处,叨叨个没完。
眼下阵仗拉开,可是却冷在那里,怪异的都没有动手。
苏凌走了几步,走到赵风雨身边,朝他唱了个喏,嘿嘿一笑,不亲假亲,不近假近道:“嘿嘿,赵YUN......我晕,原来是赵师兄,小弟苏凌有礼了,赵师兄的大名,小弟早就听闻,那真是轰雷贯耳,一个炸雷天下响啊......那真是......”
赵风雨坐在马上,居高临下,饶有兴致的看着苏凌,一脸笑意道:“先别忙着拍马屁......你......就是苏凌啊?”
苏凌忙笑道:“是啊,是啊,赵师兄听过我的名字?真是我亲师兄啊......竟然知道我......”
赵风雨笑道:“先别急着认什么师兄的......我且问你,你这师兄二字的称呼,从何处论的?”
苏凌咧嘴笑道:“方才赵师兄说了,你乃常......啊不是离山赵风雨......小弟自然就知道了,离山可不就是离忧山么?以赵师兄勇武,师尊他老人家自然会收你为徒......所以您不就是我师兄了么?”
赵风雨哼了一声,却也不恼,淡笑道:“我是师尊他老人家的弟子不错,只是你苏凌何时拜入了师尊的门下,做了我的师弟了呢?我怎么从不知道啊?再说了,你何时又上过离忧山呢?我也不清楚啊......师尊也没有说过,他的弟子里有你这一号啊......”
苏凌闻言,一翻白眼,暗道这次是假李鬼遇到真李逵了......自己真就从来未拜在离忧山轩辕鬼谷门下,自己连离忧山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过是靠着当年破道观时于轩辕鬼谷(也是苏凌自己猜的)和另外一个不知名的老者有一面之缘,机缘巧合之下,得了离忧木令,这才被人误认为是离忧弟子......而自己也因为这个身份好办事,干脆也就坐实了。
现如今赵风雨一问,自己真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苏凌支吾半晌,方厚着脸皮道:“嘿嘿......赵师兄你有所不知啊,师尊当年云游遇雨,是小弟我替师尊挡风遮雨,师尊见我心诚,才将离忧木令赐予我,更言说,若心有迷茫之时,可持离忧木令上离忧山寻他老人家......所以呢,小弟我也就默认了自己是师尊他老人家的弟子了......嘿嘿嘿!”
赵风仍旧淡笑道:“你倒是挺自觉......”
苏凌打了个哈哈,掩饰道:“师尊他老人家可好啊......今次师兄下山来,师尊他老人家可有话带给我啊......”
他不过是信口胡诌,原以为自己不过跟轩辕鬼谷只有一面之缘,怕是那个老头儿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如何能有什么恶话。
赵风雨闻言,饶有兴致的点头嗯了一声道:“你还别说,苏凌啊,师尊他老人家真就有话带给你......”
“啊?真有啊?......”苏凌一脸蒙圈。
却见赵风雨忽的眼神一立,早没有了笑模样,冷声道:“师尊有言,今有大胆狂徒苏凌者,以离忧木令为凭,在世间招摇撞骗,充我离忧弟子之名,实在可恼!若以后不行正道,不奉光明,千里之外,收其木令,取其头颅!”
苏凌闻言,一吐舌头,这太特么的吓人了吧。
赵风雨说完这些,忽的哈哈笑道:“苏凌啊,其实师尊也就是提点你几句......你如今为红尘所累,师尊还是放不下你的......那离忧木令虽然给了你,但你还真就不是真正的离忧弟子,充其量,只能算做记名弟子......”
说到这里,赵风雨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厉声厉色,哈哈笑道:“不过......苏凌啊,我赵风雨倒是觉得你挺有意思......”
苏凌这才如蒙大赦,拍拍胸脯道:“师兄还是这样平易近人......以后还是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看师兄的模样,似乎还没我大呢......肯定是平时笑的多......”
赵风雨淡笑道:“你这厮,没两句便又油嘴滑舌起来。”
苏凌这才再次拱手,神情正色起来道:“但不知道师兄此次前来,所谓何故啊......”
赵风雨一挑眉毛,淡淡笑道:“哦?我早闻你苏凌博学多才,腹有良谋,算无遗策,既如此,你倒是猜猜我此番前来所谓何故啊?”
苏凌闻言,更是直翻眼睛,莫非古人都喜欢猜一猜的游戏不成?这平白无故的,你这个牛人就出现了,我上哪猜你出现到底为了什么啊?
再说了,也没个备选选项,自己也能蒙一下啊。
没办法,苏凌只得硬猜。
“我猜是......师兄喜欢我......知我危难,前来相救呗......”苏凌嘿嘿笑道。
“呸......苏凌,你好大一张脸......我今次才跟你头回见面,为了你我至于以身犯险?”赵风雨虽然这样说,但一脸的笑意,觉得这苏凌果真有趣。
未等苏凌答言,他这才看了看一旁的李七檀,对苏凌道:“这李七檀......当年我师兄曾传他一些功夫,怎么说也算我的名义上的师侄......如今师兄隐退,不问世事,我总要照拂一二。”
苏凌闻言顿时来劲,嘿嘿笑道:“这玩蛇的李七檀是你师侄?奶奶个熊的,差点杀了我......照这个论法,他是师兄的师侄,我是师兄的师弟,那这货也得叫我一声师叔才是!”
说着,苏凌便要转头让那李七檀来认师伯......
那赵风雨却未等苏凌出言,方正色低声道:“我小师妹......轩辕听荷让我替她向你问好......”
“我......”苏凌闻言,心中一荡,脑海中立时浮现出那抹白色纱衣的清冷女娘的身影来。
苏凌声音蓦地有些颤抖。
“听荷......她还好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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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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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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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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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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