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萨满或牧师,当祈祷的对象停止回应时就会失去能力;他也不是法师或术士,释放的法术可能会遭到克制,甚至反过来对抗他们自己。战士的力量来源于凡人那脆弱又坚韧的血肉,来源于意志和经验,被千百次的练习,受伤和实战锻打成钢。这种力量如同水晶磨制的刀刃一般锋利而易碎,抵抗不了残疾,也抵抗不了时间,但仍然可靠到绝不会毫无理由的抛弃它的主人。
如今他四肢健全,头脑清晰,寿命尚未企及种族上限的三分之一。那么,为什么他的力量会衰退?
是一个隐藏的诅咒吗?但他已经遇见过那么多治疗者,没有人察觉到丝毫异样。是时间回溯的副作用吗?但当克罗米把他带到时间之外,情况仍然没有好转。狄宁将自己的经历细细咀嚼,直觉最终指向一个朦胧的猜想。
而现在,它得到了验证。
当他的手指拢住斯多姆卡的剑柄,世界的转动骤然变缓,几近停滞。他能感觉到自己还在将剑向外拔出,但这仅仅是一种残存的惯性,是他僵住的身躯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剑刃一点点退出血肉,粘稠的紫色液体自边缘滴落,甲壳开始抖动——这一切都变得无比缓慢。他感觉不到剑柄的触感,他唯一能体会到的就是体内的鲜血汹涌而出,注入手中武器的感觉。
那当然不是鲜血,而是另一种东西。
瓦拉加尔双剑有着强大的威力,尽管如此狄宁也花了很多精力去强化它们。他寻找那些蕴含力量的物品,提取并注入到自己的武器中去。材质注定这对双剑能够吸收的能量远超凡铁所能企及。在最后的战斗中,它们应他心意而碎,但那股能量若是释放出来,极有可能引发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或许是瓦拉加尔为了不伤及自己的主人,或许是出于别的已经不可能被知晓的原因,它被交还给狄宁,储存在了他的身体里。
血肉之躯无法使用这样的能量,甚至它成为了狄宁的阻碍,让他衰弱到无法自地牢中脱身。此时他握住斯多姆卡,这柄由维库人锻造,又熔铸了诸多他们遗留下来的人类部族的圣物,还被灌注过精灵魔法的剑,它欣然汲取了这股能量来强化自身,同时也将狄宁从这一意外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尽管之前有过猜测,直到它脱落的这一刻,狄宁才如此清晰的意识到那无形镣铐的存在。他几乎能够听到环扣轻撞的声音,它滑下他的肩膀,松开脖颈和脊椎,自血管和肌肉间抽离,流向斯多姆卡。此刻他动弹不得,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与轻快,仿佛在长时间的闭气后终于浮出水面,重新呼吸。
但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在挣脱束缚。
他清楚地看到了整个过程——肌肉收缩,触手抽搐,钳爪张开,自伤口迸出的液体迅速减少。当剑刃离开血肉的那一刻,一阵骤然爆发的不详紫光将他远远推开。狄宁在空中就找回了平衡,双脚着地,几乎没有受到伤害,眼睛则一直锁定在这个终于从非自愿沉眠中惊醒过来的敌人身上。
它站起来,更准确地说是被那些紫色的光束从地面上拉拽起来,然后舒展四肢和背上那些耀武扬威的甲壳附肢。当它直立时,终于能被一览无遗。在有些地方和同种的无面者相仿,但是个头要远比它们更大,足有一座攻城塔那么高,几乎能够触及到上方的岩壁。地面在那巨爪下碎裂,近处甚至直接变成了粉末。他曾经在希利苏斯的沙漠和龙骨荒野的地底遇见过类似的生物,每一次都需要一支军队来解决问题。
但狄宁看到了更多片刻之前他看不到的东西。它的脚步不稳,动作迟缓,头颅笨拙地转动,仿佛十分迷茫,甲壳上遍布斑驳创伤,凹陷和裂缝,那是提尔和索拉丁留下的印记。他们已经两度重创了这怪物。
狄宁挺直身体,将手臂收回胸前,斯多姆卡握在他手中。他用视线的余光打量它,这把双手剑比他用过的那些武器更长,剑刃也更宽,但重量恰到好处,既不过分沉重,也没有轻到摸不准重心。它的剑刃大体是方形,边缘有着凸出的尖角,如同小型的镰刀,可以刺也可以割,靠近剑柄的位置镶嵌着一块宝石,与之相连的凹槽中流淌着宁静的蓝光。
他的心里洋溢着喜悦与自豪,还有强烈的自信,源于他终于得以回归的力量。世界变得清晰,缓慢,有条理,身上的盔甲则轻盈起来,几乎像是第二层皮肤。他感到久违的活力,精神抖擞,先前的疲惫已经烟消云散。一种冲动催促他活动起来,投入到畅快淋漓的战斗中去。它是如此的迫切,以至于他情不自禁地微笑,毫无畏惧地望向他的猎物。
他会流血,他会受伤,但他会胜利。
“过来,渣滓!”他放声咆哮道,同时大步向前冲去,手中的剑高高扬起,“来面对你的末日!”
***
“我可从没见过这么疯狂的事。”当狄宁独自走上前去时,一个矮人嘟哝道。
没有人回应他。每个人都在紧张地盯着前方,神经紧绷,不安的气氛再次在队伍之中蔓延,仿佛他们心中的冷静和勇敢也随着狄宁一同离开了,就连火把的光似乎也变暗了些。空气中的寒意不知何时浓重起来,每一口呼吸都变得越发潮湿和冰冷。
阿尔萨斯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看着狄宁走近那头沉眠的巨兽并伸出手,像是要直接触摸那些甲壳。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作响,像在耳边,而不是在胸膛里狂跳着似的。
“——等等,”吉安娜突然说,尽管声音很轻,但还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火把的光线剧烈地摇晃着,另一些人则猛地转向他们认为有威胁的方向,“那是什么声音?”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四面八方传来,起初像是蜘蛛,细听却有啪嗒啪嗒的水声。阿尔萨斯扫视着周围,那些不能被火光完全照亮的阴影突然消失了,被浓郁得不自然的黑暗所取代,仿佛投射过去的光线被完全地吸收了。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法里克警惕地举起了手里的盾牌:“注意那些影子!它们——”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如同听到了号令,黑暗立刻活了过来,分裂成无数块,扭动着扑向他们。匆忙一瞥之下,这些诡异的敌人形似小章鱼,挥舞着复数的触手爬行,但表面光滑,周身环绕着紫色的光。
来不及去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尔萨斯猛地挥出战锤,击中了其中一只。反馈回来的手感像是击中了一团胶质,不由让他想到了软泥怪。锤头的圣光猛烈地灼烧着它,好像火焰遇上了浇油的柴木,转眼间就将这生物蒸发得只剩少量残骸。但马上又有另外两只顶替上了这个缺口,在它们之后还有更多,覆满了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地面。
其他人也纷纷展开攻击,不再考虑保持安静。剑盾铿锵,火枪轰鸣,矮人们骂骂咧咧地把面前的敌人挨个锤平,甚至把法里克发号施令的声音压了下去。侍卫长不得不也扯起嗓子,才让所有人围成了一个一致向外的圆环。
尽管体型不大,这些生物并不好对付。它们挥起的触手一下就能把人抽个踉跄,然后伸长脖子,用满口利齿咬过来。阿尔萨斯看到身旁的一个士兵被咬住了剑,他立刻侧跨一步,挥出一击,为对方解了围。当士兵把剑抽回来时,上面已经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几乎咬穿了钢铁。
又是一声砰然巨响,震得岩壁上的碎石唰唰下落。阿尔萨斯一锤砸在地上,清空了面前几步的敌人,他抓住这宝贵的几秒钟,冒险向洞穴的前方看去。
那怪物正把自己的巨钳从一根断裂的柱子中拔出来,毫无疑问正是这一击造成了刚才的巨响。然后他看见了狄宁,相比之下就像一只蚂蚁,借机从后方接近对手。战士的速度变得前所未有的快,阿尔萨斯甚至没能看清攻击的过程,狄宁便向旁边跳开,动作轻快矫健。但他看到了结果,腿部的一大块甲壳被撕下来,其下坚韧的肌肉喷出紫血,好似喷泉。
怪物转过身来追击狄宁。阿尔萨斯还想继续看下去,一层闪烁的护盾突然在他身前展开,挡下了一根触手的猛击。奥术飞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将那只生物打成了一滩碎块。吉安娜警告道:“小心!”
阿尔萨斯摇摇头,回到他自己的战斗中来。圣光很容易对这些章鱼似的生物造成伤害,他才有闲暇去察看狄宁的战况。但不少人已经丢下了火把,全力作战,周围的光线因此变得昏暗,给他们增添了又一个劣势。既然狄宁似乎能够独自应付那头怪兽,圣骑士转而把精力投入这边的战场,将大部分的敌人吸引到自己身边来,以减轻其他人的负担。
然而,不管被杀死了多少,这些生物依旧源源不绝地从黑暗中涌出来。与此同时,一声又一声的巨响撼动着他们脚下的地面,时而有一阵腥臭的狂风夹带着石粉卷过,碎石如雨般密集地自岩壁上滑落下来,甚至还有一些钟乳石从天而降,幸好还没有一个落到他们的头上,而是砸中了他们的敌人。即使先前已经用双眼确认过,阿尔萨斯也不禁怀疑起正在那边交战的其实是两头势均力敌的庞然巨兽。他完全想象不出来狄宁到底做了什么才能造成这样的破坏。
又一块钟乳石掉了下来,钉进一名士兵脚边几寸远的地面。他向后一缩,瞪着这根尖锐的石笋,惊魂未定地喊道:“这见鬼的地方要塌了!”
“闭嘴!”法里克立刻吼了回去,“专心战斗,不然你会死的更快!”
年轻的士兵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了。
“别担心!”吉安娜也大声喊道,在这越发恶劣的环境下正常的音量根本不可能被听见,“我准备了传送法术!”
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阿尔萨斯会因为她在这里而感到庆幸。他允许自己微笑了一下,很快又严肃起来。他们现在还不能离开,他不会把狄宁丢在这里,也得完成对索拉丁的承诺。
阿尔萨斯再次望向那边的战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头怪兽。它半跪在地,已经失去了一只钳爪和大部分的甲壳,大大小小的伤口喷涌出血流,即使如此依旧庞大,狰狞,可怖。在遍地碎石中,没能马上找到狄宁的身影,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怪兽挣扎地站起身,紫色的浓雾无中生有地弥漫开来,在它周身飞旋,汇聚。世界随之扭曲,仿佛波纹在水面上层层扩散,歪曲了水中的倒影。阿尔萨斯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与反胃感。直觉尖叫着警告即将来临的危险,如此强烈,使他既想要冲上去阻止,又渴望头也不回地逃跑。他被两种相互斗争的矛盾想法所拖住,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就在此时,那怪物突然仰头尖啸,声音痛苦,响亮,悠久而古老,盖过了其他的一切,几乎变成了世界的一部分,将要永远地存在下去。那阵紫雾猛地飞射而出,向前也向上,扑向上方的穹顶。一瞬之后,原本依稀可见的钟乳石的尖端凭空消失了,像是被直接擦除掉了。紧接着,一阵令人心惊的断裂声在他们的头顶响了起来。
“快散开!”有人尖叫道。m.χIùmЬ.CǒM
阿尔萨斯在这声警告中向前扑倒,随即被一块巨石落地时的力量震得又打了个滚。战锤脱手飞出,伴随着一连串金属的撞击声消失在黑暗中。
他从倒地时的反震力中回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与一只那种章鱼般的生物面对着面。他们面面相觑,阿尔萨斯立刻伸出手摸索他的武器。他的手指在碎石中摸到一根棍状物,便抓起来向前挥去。但这一击却从敌人面前划过,挥了个空。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太短,太轻,这不是他的锤子。
但他已经来不及再去寻找。那生物作势要扑向阿尔萨斯。转眼间,它被凶猛地钉在了地上。顺着宽阔的剑刃向上望,他看到了狄宁的脸。
而狄宁也在低头看着他,脸上流露出未尽的疯狂与不得释放的残暴,眼里闪烁着凶狠的光,牙齿咬得咯咯响,像是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中依然渴望要转身扑向他的猎物,不计代价地完成这次杀戮。在一次心跳的停顿后,他用惊人的力气将阿尔萨斯从地上拽起来,不等他找回平衡,就拖着圣骑士向前冲去。他们踉踉跄跄地绕过那块巨石,和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其他人汇合。
“法师!”一见到吉安娜,狄宁就咆哮道,“带我们离开这儿!”
吉安娜高举双手,传送法阵随之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脚下。下一刻,他们周围的一切——潮湿的岩壁、纷纷下落的巨石、倒灌进来的水流、敌人堆叠的尸体和那头受伤的怪兽——都飞快地变远,淡去,最终消失在了湛蓝的光芒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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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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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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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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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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