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自一人坐在距离篝火不远的山坡上。这个距离刚刚好,不会因为他自己想要安静就让那些还没活动够手脚的人感到拘束。他用手托着下巴,带着笑意看着他的氏族尽情沉浸在喜悦之中,用这种方式继续体会着和他们同样的快乐。
然后他看到他的人类朋友们穿过营地的边缘走过来。萨尔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艾伯特露出那种阴沉又压抑着愤怒的表情,而狄宁却难得的带着一丝苦笑和更多的满不在乎。通常来说这应该是相反的才对。
萨尔相信他很快就会得到解释,于是他暂时不去思考假设,而是从石头上站起来,张开双臂表示欢迎。
“晚上好,伙计们。”他语调轻松的发问道,“别告诉我,你们是因为吵的睡不着而来找我抗议的?”
起初艾伯特看起来像是不想回应,但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会儿以后,圣骑士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稍微有点。”他勉强的说,“问题不大。”
这下萨尔可以确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艾伯特很少这么硬邦邦的说话。是的,对他而言,这就已经算是不委婉的程度了。
他隐蔽的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狄宁——显然对方是和他站在同一战线的——同时嘴里说道:“那么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歉意。我的族人的确有些太兴奋了,毕竟霜狼氏族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么值得庆祝的事了。”
他真挚的态度让圣骑士有些窘迫,那种隐约的尖锐感随之消失了。狄宁一脸不出所料的把他推到了一边去,然后接口道:“如果你们继续一直待在这里的话,将来也没有什么不同。龙可不是每天都会有的。”
“我知道。但我们也无处可去,不是吗?”萨尔若有所思的回答,“这是唯一人类不愿意涉足的地方,它很贫瘠,很无趣,但也很安宁。”
“人类的分布范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广泛。”狄宁撇了撇嘴,“我们只占据了东部王国的三分之二。北方有精灵,中部有矮人,跨过暴风城一直向南到大陆的尽头,那是巨魔和地精的领地。而如果你有一艘船的话,世界就更宽阔了。从任何一个港口向西航行,穿过无尽之海,绕开大漩涡,就会找到——”他做了个手势,“卡利姆多。”
其他两个人都被这个陌生的单词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片大陆吗?”萨尔问。
“是的,和我们脚下的土地一样宽广。”
“我想我听说过这件事,”艾伯特苦苦回忆着,“海的对面还有一片陆地——但我忘了这是谁说的了。而且好像也没有多少人乐意前去一探究竟?否则的话这一定会传扬开的。”
“因为那片土地蛮荒,贫瘠又凶险——至少在外来者眼中是这样。那些生存在其中的种族不喜欢开拓和改造周围的环境,他们更乐于和自然和平相处。”说到这时狄宁抬了一下目光,“就像霜狼一样。”
萨尔用好奇的眼神催促他继续。
“我今晚过来不是来给你讲故事的,伙计。”
“但你所讲到的这些和你将要说的必然脱不开关系。”萨尔带着了然的笑容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坐下来,“而我喜欢这部分。请继续吧,我的朋友。夜还很长呢。多长的故事都讲得完。”
狄宁无奈的耸了耸肩。xiumb.com
“看来你今晚心情很好,那么希望我们在谈正事的时候你也能够保持着这样的心情。”他说。
接下来狄宁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来描述一片遥远的大陆。这几乎完全偏离了他一开始的目的。但当他讲起冬泉谷的雪,灰谷的树,莫高雷的草原和塔纳利斯的沙漠,讲起宽厚而淳朴的牛头人部族的生活方式,高贵而封闭的暗夜精灵引以为傲的世界之树,万年前繁华如今却被人遗忘的城市的遗迹,历尽变迁依然欣欣向荣的狂野自然,他的心也随之平静了下来。仿佛一阵风带走了他前一刻还耿耿于怀的,文明创造出来的一切。年轻的仇恨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古老而悠长的生命之歌。
他的听众有着同样的感受。当狄宁缄口不言之后,他们都没有马上开口。这一小块地方陷入了安静,耳中听见的只有篝火旁有力的战鼓声。这种应景的声音一瞬间让蛮荒感变得无比强烈。
萨尔静静的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他看向篝火的方向,然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真希望能去那里看看。”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期盼。
人类认为贫瘠而危险的土地,在兽人眼中却是与故土家园相似的好地方。严酷的气候磨炼意志,强大的野兽是荣耀的目标,辽阔的土地可供驰骋,远离耻辱的历史和恶意的窥视,还有和曾经的他们如此相似的另一个种族,他们可以是兽人氏族的引领者和忠实的盟友。
我的人民会喜欢那里的。他想。
“为什么不呢?”狄宁反问道。
萨尔猜测他是明知故问,但还是仔细的做出了解释:“我们没有船,也不会航行,不可能自行到达那里。这太冒险了。”
“而且,你也不会丢下其他的氏族不管。”狄宁直视着他,“只要同胞还陷于囚禁和诅咒之中,你就无法安然享受自己的幸福?”
萨尔吃了一惊。他实际上没有想那么远。迄今为止他只接触过霜狼氏族,而他属于这里。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将思考范围限定在了这一小群兽人身上。
但我真的能够弃他们于不顾?萨尔反问自己。我们是部落,是同一个家庭的一份子。我们曾团结在一起,即便那目的并非善意,但团结本身是没有错的。每一个兽人都应该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不可能就这么将他们置于一旁。
“看来我说对了。”狄宁带着几分叹息说道。用不着回答,萨尔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在遗憾什么,但萨尔的命运是注定的。他的品行和性格,还有兽人的现状决定了他会成为一位伟大的领袖。
“那么你应该会对我接下来的提议感兴趣。”他继续说,同时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谈一个生意一样,这让狄宁有点厌烦。于是他尽量简洁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我帮你——好好,是我们,别戳我了——解放你的同胞,你们帮我们对付诅咒教派。而在结束之后,我希望你们能够迁移到卡利姆多生活。在这方面,我也会提供帮助。”
说完以后,狄宁轻松了很多。但很快他就发现萨尔的反应并不如料想中一般激烈。除了一点吃惊和疑惑之外,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提议对于他们而言是多么的艰难。之所以没有马上做出决定,完全是出于对未知的犹豫。
“我们……我是说人类和兽人,的确是应该隔离开一段时间。”萨尔慢慢的思考着,“这可以让仇恨逐渐淡化。如果我的族人能够开始正常的生活,重拾古老的文化,也有利于对抗恶魔的诅咒。”
“听起来是个好提议,”他看向狄宁,“但我有一些问题。”
狄宁示意他在听,同时戳了戳艾伯特让他表现的别那么紧张,但后者完全忽视了他。
“首先,我不觉得我可以代表整个部落,也无法保证他们会听我的话。霜狼兽人尊敬我,是因为我是酋长的儿子。这不代表其他氏族也一样。而且,那种奇怪的懈怠感已经困扰了我的族人很久了,收容所里的那些兽人,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再拿起武器。”
狄宁并不赞同他的看法。
“他们尊重你,是因为你的能力和品行配得上杜隆坦之子这个身份。否则你就什么也不是。”
当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没有展露出和父亲一样的出色力量,反而因为疾病而脆弱不堪无法战斗的时候,几乎遭到了每一个能够战斗的兽人的唾弃。兽人重视血统,但更在乎力量。没有力量就意味着无法继承荣耀或者洗刷耻辱,更无法做出贡献,只能拖累氏族——这种人甚至没有生存的必要,他们会被半强迫的从氏族中驱除,放逐或者隔离,自生自灭。
“听好,萨尔。你是部落来到艾泽拉斯之后被元素之灵所认可的第一个萨满。你能够用这种力量去唤醒那些兽人,让他们重拾对荣耀的渴望。你也是他们的解放者,带领他们从囚禁中获得自由。你的父亲杜隆坦在部落之中拥有崇高的声望,他的故人会支持你。你也有足够的能力去担任领袖的职位——而且你必须管住他们。我不希望这些兽人从收容所里出来之后就开始大肆屠杀所有的人类。”
他的话让萨尔思索了很久。有那么一会儿狄宁担心他提出为什么不能让德雷克塔尔或者别人来担任领导者这个问题,但年轻的兽人似乎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他并没有发问,但也没有马上表态。
“我想我需要尝试,”萨尔慢慢的说,“嗯…我想,你不会介意我去跟德雷克塔尔谈谈吧?他毕竟是我的老师,在做决定之前我需要告诉他这件事。”
狄宁对此毫不意外。在萨尔没有正式就任酋长之前,霜狼氏族明面上的看护者还是德雷克塔尔。霜狼兽人对他的信赖更深厚,也更服从。也许有年长者会挑战萨尔的权威,但老萨满的话不会有人质疑。
“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你们做出决定之后通知我就好。”他示意萨尔请便,“希望你的老师能够‘好好’考虑一下。”
萨尔为他的重音而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匆匆忙忙的去找在山洞里休息的德雷克塔尔了。
被留下的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艾伯特看向狄宁:“你打算怎么把他们送到卡利姆多去?”
那可是上千数量的人口,他真的想不出狄宁要怎么赤手空拳变出一只舰队和相应的物资来。比起前期准备工作而言,在没有海图的情况下横跨无尽之海简直可以算作是简单了。
“别问我。”狄宁半闭着眼,破罐子破摔的一摊手,“如果解决了诅咒教派之后我还有口气,那就再思考这个问题吧。”
在他经历过的那个时间线上,麦迪文指引萨尔去卡利姆多的时候不是也什么都没给吗?那群基本上从来没发展过航海技术的兽人几乎就是凭着血性莽过了无尽之海,到了地方还能顺便救个巨魔救个牛头人砍个半神砍个恶魔领主什么的,生存能力之强悍根本不需要多担心。
但艾伯特不知道这一点,他皱着眉头,对狄宁的不负责任很不满。被他谴责的目光瞪着,后者呲了呲牙,半是嘲讽半是调侃的说:“实在不行你就牺牲一下,让我把你绑架了,然后管你家里要赎金,这个怎么样?”
艾伯特愣了一下,然后居然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狄宁被他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弄得一脸愕然:“你不会是真的在思考自己到底值不值一只舰队吧?”
“……”艾伯特有点无言的瞪了他一眼,“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能跟王国合作呢?”
“什么意思?”
“虽然我不喜欢这么说,但保护洛丹伦王国并非是你的责任。”圣骑士看起来有点难过,“她的管理者们应当更早的察觉诅咒教派的阴谋,并保护人民免受威胁。”
“但他们做不到,不是吗?”狄宁耸了耸肩。在他的印象里,贵族除了添乱以外什么用都没有。他根本就不想和这种人接触。
“是的。所以如果你做到了,你就理应得到奖赏。”艾伯特认真的说。
狄宁难以置信的盯着他,想着要不要把这小子的脑袋敲开了看看里面有什么。
“你想我管国王要一只舰队……来运送兽人?”他甚至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刚才艾伯特还在指责他这么做是叛国,现在居然毫无顾忌的想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他是觉得绞刑太无聊所以想试试别的花样吗?
“起码这是个可能实现的计划。”艾伯特在对方“你是不是脑袋进圣光了”的目光中镇定自若的说道,“泰瑞纳斯陛下是一位宽厚而开明的国王,当年他就选择了将兽人收监而不是全部处决。我想他是最有可能接受这个条件的——只要我们能成功。”
这个附加条件反倒让狄宁冷静了下来。不管是向国王求助也好,还是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也好,这都是挫败诅咒教徒之后的事情。如果失败,那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他也不可能为这些事而烦恼了。
“具体怎么做还是到时候再说吧,但是——”狄宁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会成功的。”
必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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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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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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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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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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