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可以用少女来形容。对方和艾伯特的年纪相仿,看起来简直不像是铁匠的女儿——虽然这种想法有点对不起慷慨的伯伦,但从她的装束和双手来看并没有继承父业。神色略有憔悴,似乎是在担忧什么事。以他多年的冒险者经验保证,通常来说这是麻烦的象征。
既然是女性,艾伯特就自然而然的展示出了他的绅士风度,让开道路请对方先行,完全不顾及他们是两个人而对面只有一个的事实。狄宁撇了撇嘴,也跟着让开了。
“请原谅我的冒失,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少女没有移动,而是稍稍急切的问道,“两位是外乡人吗?”
艾伯特点了点头。这没什么好隐藏的,这种规模的小镇虽然人口不算少,但陌生人还是很容易被分辨出来的。他们坦然一点反倒不会引起怀疑。
对方脸上露出一丝期望的神色:“那么请问,你们遇到过布兰德?帕特这个人吗?”
艾伯特征询的看了狄宁一眼,从搭档的表情中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他正想予以回答,伯伦恼怒的声音制止了他。
“露西娜!”铁匠呵斥道,大步的走了过来,“够了,别再提到那个小子了!他最好永远别回来!”
“不是的,爸爸!”露西娜大声争辩道,“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布兰德和班恩大哥都是好人!”
狄宁隐晦的翻了个白眼,艾伯特则困惑的看了看两人。
“抱歉,外乡人。”看出他的疑虑,伯伦干脆的说,“但这不关你们的事。忘掉我女儿的问题吧。你们的旅途还很漫长,不是吗?”
这就是明显的拒绝了。既然如此艾伯特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在被自己一脸庆幸的搭档拖走之前,他还是很耐心的回答了少女之前的问题:“很抱歉我没有见过你所说的那个人,但别太担心,说不定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的安慰让失落的露西娜稍稍振作了一些:“谢谢您,先生。您说的没错,我会再问问看的。”
***
他们离开铁匠铺十几米后,狄宁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面对女人的时候都这么啰嗦吗?”记得泰丽莎那里的时候也是。
“那是对女性的礼貌。”艾伯特无奈的说,“你难道就没这么做过吗?”
狄宁一脸呵呵的表情——他还真没有。世界上最不需要男性发扬绅士风度的就是在军队中服役的女性,尤其是地位越高,能力越出色的女性,更是会将这种礼让视为对她们的轻视。虽然不会失礼的对同僚的好心表示不满,但也不会感觉到高兴就是了。所以除了某些必须注意性别的时候以外,狄宁总是会对男女一视同仁的。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不想招惹什么麻烦。狄宁只想尽快把萨尔送回霜狼氏族,然后直奔北方。固然离大面积的瘟疫爆发还有很长一段时期,但真的拖延到了那个时候就晚了。他必须得未雨绸缪,趁着诅咒教派没有壮大起来之前先下手为强。如果能够收集到足够的证据,他还可以借此向泰瑞纳斯国王提出警告——无论如何,现阶段诅咒教派的势力是不可能腐化王室成员的。
所以,他们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麻烦。
——但往往事与愿违。
当旅馆门外的街道上响起尖叫的时候,猝不及防的艾伯特一巴掌把盘子拍翻了。狄宁及时的抓住了飞在半空中的面包和乳酪片,但对于肉排和浓汤他就无可奈何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刚刚被清洁过的地板上再添了一滩污渍。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该怎么面对旅店老板的愤怒的时候。狄宁在继续吃饭和冲出门外之间斟酌了一秒,就看到艾伯特已经像是听到冲锋的命令一样跳了起来,眼神焦虑又迫切的看着他,也只能颇为不情愿的跟着站了起来。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发现谁偷吃了的话。饥肠辘辘的工匠恶狠狠的想。我就送他去见圣光,我认真的。
当他们到达街上的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没有逃窜就说明没有威胁。但人群之中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情绪。他们窃窃私语着,带着冷漠和厌恶,还有一点被压抑的愤怒。
艾伯特尝试着询问身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但他得到的只有摇头,没人愿意回答他的问题。这让艾伯特有些尴尬。知道顽固的搭档不得到答案是不会放弃的,狄宁干脆推开了前面的人,带着他朝着中间挤了过去,费了一点力气才看到了被围在中心的事物。
——那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他面朝下倒在地上,削瘦的可以看到骨头,破烂的衣衫上沾满了泥土和暗沉沉的血迹,已经完全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在裸露出来的后背上有着深可见骨的巨大抓痕,就像是被什么猛兽袭击了一样。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但周边的肌肉——狄宁眼神一凛,双手攥拳——呈现出恐怖的紫黑色。
艾伯特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同伴骤然变化的情绪。看到周围的人仅仅是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帮助地上的伤员,他不由得惊愕又恼火,想都没想就跨出了人群,蹲在了那个人身边,试图把对方扶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高声说道,“有没有人来帮把手?起码把他抬进屋子里去!”
没有人应答他。人群微微骚动了一下,有几个人像是想要出来帮忙,但却被其他人拦住了。
就在艾伯特困惑不解的时候,一声惊叫打破了沉默。
“班恩大哥!”
他扭过头,看到露西娜一脸惊愕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拉住伤员的另一只手臂,帮助艾伯特把他扶了起来。
“先把他带进屋子里去,他需要治疗。”顾不得询问更多,艾伯特急切的说道,“谁去教堂把牧师请来?或者医生也可以!”
露西娜摇了摇头:“卡特牧师去南面的村庄义诊去了,医生也不会来的……”
因为狄宁的抗拒,艾伯特也就打消了去拜访本地牧师的想法,他这才知道对方早就不在镇子里了。不过为什么她说医生也不会来?
他定了定神,说道:“没关系,我来。”
“你?”露西娜惊愕道。
“总之先把他带到屋子里,不能让他这么躺在大街上。”艾伯特没打算现在解释,他只想赶快开始治疗。
——但有人阻止了他们。
“不行。”
露西娜气恼的抬起头。不管班恩?帕特到底做了什么,他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治疗伤口吗?可镇民们见死不救也就算了,连好心人伸出援手也要阻挠吗?
但是当她准备斥责对方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因为说话的并不是小镇上的居民,而是那个黑头发的外地人。
“狄宁?”艾伯特错愕道。
冲出去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被搭档痛骂的准备,反正狄宁只是嘴上说几句,不会真的阻止他的。他知道对方不是那种冷酷到残忍的人。但是现在……怎么会?
“把他放下。”狄宁进一步命令道。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脸上更是毫无表情。但站在他身边的人却纷纷退开了,恐惧又不解的避开这个骤然变得危险起来的男人。
狄宁没有关注其他人的反应。他缓步向前,走到艾伯特面前直视着他,金色的瞳孔里带着即将决堤的暴虐。他没有去碰腰上的剑,但年轻的圣骑士却骤然觉得利刃正抵着自己的脖子。艾伯特强烈的感觉到,如果他不按照狄宁所说的做的话,对方真的会拔剑。
带着满心的不解和恼怒,还有一点委屈,艾伯特慢慢的把伤员放平在了地上。露西娜原本不想放手,但狄宁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后者就吓得不得不乖乖照做。
“你们两个,”狄宁无视了艾伯特那副需要一个解释的表情,“碰到他的伤口了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起摇了摇头——谁会刻意的去给伤员增添痛苦呢?
狄宁蹲下来,审视着那道伤口,同时头也不抬的说:“以防万一,给她的手清洁一下,艾伯特。”
“清洁?”被点名的人茫然道,“怎么清洁?”m.xiumb.com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狄宁一定会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他。但现在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情,所以只是冷冷的说了一个词:“圣光。”
艾伯特这才隐约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对惊讶的露西娜小声说了句抱歉,然后示意她将手伸出来。少女无措的照做,同样小声的问道:“你……您也是牧师吗?”
“算吧。”年轻的圣骑士含糊的说道,小心的注意着自己没有碰到对方。温暖而澄澈的圣光从他的掌心亮起,将少女的双手笼罩在其中。人群中响起了细微的惊叹声。但三个人都没有去在意。
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身看向狄宁:“然后呢?”
“治疗他。”狄宁指了指地上的人,冷淡的说。
这……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抢救重伤员为先吧?毕竟他看起来就快死了啊!
艾伯特带着满心的不解蹲了下来,将手放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方,在心底默默的呼唤圣光。
——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圣光落到那些紫黑色的肌肉上的时候,就像某种极具腐蚀性的药剂洒在了土地上一样。伤口没有愈合,而是瞬间被灼烧到变黑了,一种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充斥了空气。原本处于昏迷之中的班恩?帕克猛地睁开眼睛,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艾伯特吓得猛地收回了手,差点跌坐在地上。露西娜差点叫出声来,她及时的捂住了嘴。人群骚动起来,短暂的爆发出了几声尖叫,又被压抑了下去。
狄宁一手揪住了差点栽倒的艾伯特,一手握拳砸在班恩的脖子上,把还在痛苦挣扎的伤员打昏了过去。唯独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果然。”他低声说,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个词让他隐约感觉到了几道惊愕的视线,但狄宁完全不在意。
他只是站在原地,定定的望向北方。牙关紧咬,双手攥拳,像是随时准备着和某个看不见的敌人诛死搏斗。
——太早了,这太早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起码几年,起码他能有所作为,而不是必须单打独斗。但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击。
狄宁恍然间意识到某个被他忽略已久的事实——这不是那个他为之抛洒鲜血的世界,也不是他所经历过的那条时间线。不然的话他就不可能在这里。不可能有两个相同的个体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中。所以他不能够完全依赖记忆来判断事态的发展。这个世界的未来会被他所不知道的某些因素所影响,比如现在。
狄宁阴郁的看着脚下的人。他的敌人已经比过去更加强盛,他也必须迅速的行动起来——哪怕孤立无援,无可退路。
“狄宁……”艾伯特迟疑的呼唤让他回过神来。圣骑士指着班恩的后背,小声的问道,“这是什么?”
狄宁轻轻的吸了口气。
“瘟疫。”他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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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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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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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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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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