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在颠簸,她撩开车窗的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这景象,仿佛是已经到了大昌了。
阴沉沉的天空仍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多时,大雨滂沱而下,在周围一片的惊呼抱怨声里,她仰起头,看着冰凉的雨滴越来越近,然后砸在她额头……
雨水顺着眉心淌下,这样的雨淋了太多天,贺烬已经有些麻木了,脸上甚至没有任何别的表情。
可他的处境并不好,县令一上来就看见他正被村民围攻。
“住手,快住手!”
他心惊肉跳的喊出来,可并没有人听他的,村民为首那人仍旧狠狠一铁锹拍了下去,贺烬侧了侧身,似乎是想躲的,可这一动,就被水流冲的失去了平衡,险些翻到在水里。
等他重新站稳的时候,索性不再躲,任由那些农具落在他身上,只一门心思往回拽绳子。
县令看的浑身哆嗦:“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不等他开口,士兵们已经冲了上去,将还在逞凶的村民们拦在了外头,但对方人多势众,士兵们又不能下杀手,场面一时间很有些僵持。
县令匆忙上前想检查一下贺烬的伤势:“侯爷,要不要紧啊?快回去找大夫来看看……”
贺烬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帮忙!”
县令哎哎答应了两声,凑过来和他一起将竹筏拉了回来,竹筏上的女人哭的梨花带雨,被绳子绑着,正瑟瑟发抖。琇書網
贺烬一脚踩在竹筏上,抬手抱住她:“阮小梨,没事了,没事了……”
女人趴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贺烬却身体一僵,这不是阮小梨,她不会这么哭……
他僵着身体将人推开,眼底还带着一丝侥幸,或许她真的是被吓坏了……
他垂眼看过去,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这真的不是阮小梨,连一丝她的影子都没有。
他刚才竟然完全没认出来……
县令见他愣住了,还以为是刚才挨得那几下让他出状况了,顿时紧张起来:“侯爷,你没事吧?哪疼啊?晕不晕啊?”
贺烬坐进雨水里,许久都没有说话,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也好,不是她,就不用受这种惊吓……”
县令没听清他的话,凑近了些低声问他:“侯爷,你刚才说什么?”
贺烬摇了摇头,振作精神站了起来:“没什么,如此草菅人命,把他们都带回去。”
县令脸色为难:“侯爷,不是下官不肯,是人手不足啊……”
就这几个官兵,真打起来,说不定真的会被这些村民用那些农具打死在这里。
他正向和贺烬说明情况,就见刚才还蔫头耷脑的年轻侯爷,忽然纵身跃起,一个飞踹就将刚才对着他下狠手的村民踢飞了出去。
县令一呆,正想劝他冷静一下,就见贺烬如法炮制,将一群为虎作伥的村民都给踹趴下了。
他嘴里的话顿时噎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贺烬一扯竹筏上的绳子:“都给我捆起来!”
村民们虽然摔倒在地,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反而愤恨的盯着贺烬看:“只有祭祀河神,大雨才能停,你这样会害死所有人的!”
贺烬一脚踩在他胸口:“你们有没有抓过一个女人?”
村民不说话,仍旧狠厉的瞪着他,贺烬脚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将村民踩得几乎翻了白眼,意识到这个男人真的有可能这么杀了自己,他心里怕了,连忙摇头:“没有,我们没抓过人……”
贺烬的脚没松开:“真的?”
“真的没有,我们没抓过人……”
贺烬打量了他一眼,确定他不是在撒谎,力道这才稍微松了一点,却仍旧没挪开。
“那太子呢?他在哪里?”
村民目光闪了闪却没开口,贺烬眼睛不自觉眯起来,这人竟然知道太子的事,难道太子的失踪真的和他们有关?
他脚上的力道加重:“太子巡游到这里,刚好遇见你们的暴乱,然后就失踪了……”
他语气十分笃定:“你知道他的下落,说!”
村民扭开头:“我真的不知道,打起来的时候我们根本没看对方事什么人,我们就是想要点粮食。”
贺烬冷笑一声:“糊弄谁?你刚才那副样子,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还要逼供,村民却惨叫一声,头一歪昏了过去。
贺烬知道他是在装昏,可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再做什么,毕竟眼下还没有什么证据说明这人和太子的失踪真的有关。
他收回脚:“带回去,严加审问!”
士兵们应了一声,将人提起来往回走。
县令被他刚才砍瓜切菜似的收拾人的手段惊住了,眼里多了几分敬畏:“侯爷,既然这里没有,咱们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您这衣裳都湿了……”
贺烬张嘴就要拒绝,他不想浪费时间,可县令腆着脸凑了过来:“侯爷,天都黑了,就算咱们往里头走,也什么都看不见,就是浪费时间,倒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老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是不是?”
贺烬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暗下来的天空,心里叹了口气,这天气,火把也点不亮,这种情况下找人,的确是事倍功半。
“罢了,就休息一晚上吧。”
县令松了口气,连忙引着他下山,虽然眼下处处艰难,可他还是整治了一桌接风宴,然后殷勤的去请人,可到了地方却完全没看见人,他之前拨了个小厮过来伺候,可却是一问三不知。
“你呀你,这么懒,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小厮面露嫌弃,却没敢开口反驳,县令只能自己去找人,却遍寻不到,无奈之下只能回转,却在县衙门口遇见了一身血腥味的贺烬。
“侯爷这是干什么去了?”
贺烬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问了一句:“苏河堤在哪?”
县令神情有些不自在:“这……”
这就是心里有鬼了。
“这雨的确是大,可也不至于将整个豫州都淹了,水患如此之重,是苏河决堤了,送往凉京的折子里为什么没写?”
县令满脸苦涩:“侯爷,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哪能知道这些……苏河的确是决堤了,可上头不往朝廷报,下官能怎么样?再说那堤坝,去年朝廷才拨款修缮了,说它垮了,谁信呐?”
贺烬神情沉凝,倘若苏河堤的修缮当真有问题,那这就是一个打破眼下朝廷分庭抗礼僵局的切口,偏太子这当口来豫州赈灾,还失踪了……
这水患,不止是一场天灾,还是人祸。
也或者应该说,现在的豫州,是皇帝和太子博弈的战场,他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毫无疑问会被卷进这场掌权者的战争里。
可阮小梨还没找到,走还是不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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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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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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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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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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