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响起来:“爷,大夫来了。”
贺烬应了一声,抬手给阮小梨拉了拉被子。
云水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看见贺烬的时候还是不太敢抬头,见他这样,身后跟着的三个大夫更加不敢乱看,齐齐垂着头往里走。ωωω.χΙυΜЬ.Cǒm
可里面有个人很眼熟,贺烬觉得他曾经是来过的,但后来府里请了太医,就没找过他。
“来给她看看,刚才府里走水,瞧瞧她可有受伤。”
大夫们连忙上前,可就算他们想表现,阮小梨也只有一个,想诊脉就得等,于是就有人注意到了贺烬身上的伤。
其实想不看见他也难,满屋子的富丽堂皇,只有他一身衣衫褴褛,活像是刚从灰里扒出来的。
人都有好奇心,即便知道他不能得罪,可还是会忍不住偷偷看一眼,便也有人忍不住凑了过来:“侯爷身上的伤,让草民看看吧。”
贺烬拧眉,他让人来是看阮小梨的,自己有什么好看的。
他心里不满,语气也就硬邦邦的:“不必,做你们的差事。”
大夫没想到他态度这么恶劣,没敢再往前,疾走两步回到床边,老老实实的等着旁人诊完脉。
可也不知道是被贺烬吓到了,手底下没了准头,还是这床上的人脉象真的不好,前头两个诊完脉的大夫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最后这个大夫心里纳闷,却也没敢怠慢,见位置腾了出来连忙近前,可手刚搭上去,脸色就变了。
这脉象……
他有些怀疑自己诊错了脉,并且真心实意的希望自己弄错了,他又摸了一下脉,随即脸色就苦下去,他看了眼另外两位大夫,在对方脸上看见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苦涩。
看来是没错的,这脉象真的不好。
只是多少有些古怪,按理说母体内里虚寒,这孩子不该长得这么好,可现在却是孩子没什么问题,母体却糟糕的厉害。
三个人不自觉凑到一起。
“两位怎么看?”
两人都没说话,半晌,先前来过一趟的白发老者叹了口气:“老朽先前来过一趟,当时就觉得脉象不好,却不至于这么糟糕,现在看来,怕是有人给开了虎狼之药,以母体供养胎儿,这孩子若是当真生下来,怕是母体必死无疑。”
这个结论,三个人都得了出来,可听见白发老者这么说,脸上都还是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来,谁都希望是自己医术不精诊错了。
眼下他们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这样的权贵人家,什么腌臜事都做的出来,如果这去母留子本就是这男人的主意,他们这话说出来,怕是都要有麻烦。
可不说又有违医德。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贺烬却已经等不及了,起初他见三个人凑在一起嘀咕,还以为是要商量着开方子,就按捺着性子没有打扰,可现在这一声都不出是什么意思?
“脉象如何?可曾受了烟火气?是否需要汤药调养?”
他忽然开口,三个大夫都被惊得一哆嗦,僵持片刻才胆战心惊的看过来。
白发老人叹了口气:“侯爷息怒,老朽有句话很是冒昧,却不得不提。”
这话一听就不像是好话,但贺烬只是沉了沉脸,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你说就是。”
老人悲悯的看了眼阮小梨:“敢问侯爷,先前那位大夫开的药是何用处,您可知晓?”
药?
贺烬被这话问的心里茫然,回答却没有迟疑:“只说是胎儿弱,开的安胎药。”
老者壮着胆子抬眼直视他:“侯爷只知道那是安胎药?”
这话一出来,就算再傻也该知道那药不对劲了,贺烬心里涌上来一丝不安,不自觉紧绷了脸:“云水,去,把药方子和配好的药拿过来给几位大夫查看。”
云水匆忙跑了。
老者打量着贺烬的神情,以自己几十年的看人经验来说,觉得他大约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可那话也就更不好说出口了。
可他不说,贺烬却问了。
“那药不对?她已经喝了好些日子,有没有影响?”
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拖着也没什么用处,老者一咬牙,硬着头皮开了口:“如夫人的脉象不大好。”
五个字,说的人心惊肉跳。
“什么叫不大好?是谁不大好?”
“这得看侯爷想保大的还是想保小的。”
贺烬有些恼怒:“这孩子还不足三个月,即便是要做选择,也得等到生产那日吧?”
老者犹豫片刻,还是开门见山了:“如夫人眼下的情况,恐怕未必等得到生产那日。”
贺烬一懵,一瞬间有些怀疑眼前这三个人是不是他母亲派来骗自己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活不到生产那日?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
这种噩耗,旁人不肯信也是有的,大夫们有心理准备,可话还是得说,老者正要将自己诊出来的脉象一一告诉贺烬,就见他抬了抬手,语气里竟有几分仓惶:“我们出去说。”
大夫们没有异议,一群人出了内室,大夫将自己诊脉所得一五一十说了,随后又叹了口气:“是不是那药方的问题,还得等我们看过才好下定论。”
虽然有了心里准备,可这个消息还是糟糕的超出了贺烬的预计,让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才刚看清自己的心意,就要被迫在母子之间做出选择……
他靠在门板上,视线透过缝隙落在阮小梨身上,脑子乱,心里也乱。
云水急匆匆跑进来,带来了方子和配好的药。
大夫们纷纷围过来,片刻后脸色更难看了,这药实在是太凶了,若是再多吃个十天半个月,就算是想保大人都来不及了。
众人纷纷看向贺烬,看的他如芒在背,他心里是很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的,可逃避没什么用处。
他叹了口气扭头看过来,一张口嗓子却哑了,他不得不咳了一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的是药的问题?”
大夫们面露同情,却还是点了点头。
贺烬苦笑,当初只是觉得太医好,毕竟是宫里出来的,是这天底下医术最好的一群人,可谁想到,竟然是一个杀神……
“倘若没吃这药……”
老者摇头叹气:“若没吃药,这孩子最多只能怀五个月。”
五个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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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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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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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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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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