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内城的百姓惊慌失色地奔跑在外城的街道上时,即使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人们也慌乱了起来。
他们有人加入了奔跑的人流,也有人聚在一起打起了那些落单之人的注意,这个时候,最先感受到秩序崩坍的反倒是从内城中跑出来的人们。
他们深刻地认识到了亲卫军和城防军的差别。
城防军足足有十万之众,但在这个时候没有一支军队站出来维持秩序,相反的,还有不少身穿军服的城防军对百姓动手,护着那些慌乱的达官贵人们安全远去。
一袭红衣站在阁楼高处,视线从街道上收回后,便望向了内城方向的天空。
“我们这样做才是帮他。”
一道男声从背后传来。
慕容静眉头微蹙:“你和那怪物交过手没有?”
独孤卫上前两步,和慕容静并肩而立,他的看向内城天空中那一片连绵的火山灰,摇了摇头,“你不用担心他,刚才那股突破到超凡的气息应该是他,若论手段,他比我们所有人都强。”
慕容静轻轻沉颌,望向外城的其它地方。
应该是故意如此,怀风花她们每到达一处死地,就会把自己的气息绽放出来,刚才独孤卫也释放出了他的气息,这让她们之间没有交流,也轻而易举地知道了各自的位置。
“她们的力量太过单薄了,这五处死地的分配并不合理,你去帮她们吧,这里有我就好。”
独孤卫苦涩一笑,摇了摇头。
慕容静侧目看向独孤卫,独孤卫平静以对。
若是慕容静再次开口,独孤卫也不清楚他还能不能拒绝地这么彻底,于是干脆主动开口道:“你不过休息了几个时辰,如果我走了,你可能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唉~”
一声轻叹,慕容静垂目道:“不值得。”
独孤卫裂嘴笑道:“我真挺嫉妒木青的,因为你肯定不会这么对他说。”
慕容静回答道:“他也一样啊。”
独孤卫沉默,他不知道是她一样会这么跟木青说,还是木青一样会这么跟她说,想得有些出神,半响后才说道:“我虽然嫉妒,但也认可。”
“不仅是他现在做的事我做不到,还有他对你的态度,你若是出了事,恐怕比他自己受伤还难受吧?”
“而且……”
独孤卫突然顿声。
慕容静抬眼默然,看独孤卫预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当着她的面说他也可以,但有时候男女之间的感情是没有太多道理的,她认识了他很多年,一直是把他当做朋友的。
而木青……喜欢就是喜欢啊,哪里又那么多理由。
慕容静皱起眉,想着拒绝的话。
独孤卫不敢去看慕容静的眼睛,轻轻拍打着身前栏杆,心里一片平和,只希望时间过得更慢一些:“虽然是拐着弯劝你凡事三思,但我想他跟我一样,希望你明白,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慕容静撇撇嘴:“你确实变了很多,变得像个娘们,你看我什么时候那么不理智过?”
独孤卫张了张嘴,差点就想把她连夜回到朱雀城的事说出来,最后也只是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
慕容静转身看着他,认真说道:“你跟我的处境不一样,既然慕容云也来到了朱雀城,你就应该跟他们待在一起才对。”
独孤卫心里一酸,眯眼看着远方,视线却没有焦距地说道:“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你知道你也劝不了我吗?”
“好吧。”慕容静不经意地皱了皱挺翘的鼻子,在对待这种事情上,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做,偏头沉吟片刻:“要不我们结拜吧,你比我大点,你以后就是我兄长。”
独孤卫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算了吧,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别提了。”
……
外城五处死地,慕容静和独孤卫选择了死气最浓郁的一处,在独孤卫释放气息后,本来要往这边而来的怀风花和王叶青只好各自散开,选择了另外的两处死地。
而燕清统领的那一支骑兵一直留在原地,所以现在只剩下怀草诗负责的那一处地方没有到位。
不仅是慕容静,怀风花几女也把目光望向了最后那一处死地,眼神中都有些担忧。
马蹄声震动长街,怀草诗一马当先地冲过长街,却在转角时不得不停了下来。
有两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看着其中一人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怀草诗冷着脸喝声道:“让开!”
慕容星无奈道:“这事我问过曹公公,很危险的,而且不一定能够阻止修罗大阵的开启。”
怀草诗目光微移,看向慕容星身边那满头白发的老者。
宁初几女此时也追了上来,等看清老者面貌后,立刻把手放在了剑柄之上,一副随时动手的模样。
慕容星看向宁初,又朝宁初身边的白嘉禾歉意一笑,最后才转头看向身边的老者。
曹槿自然知道那几个小女娃为啥对他这么大的敌意,那个姓白的姑娘还被他吞噬了一道龙气呢,结果他也因此在木青手下倒了一个大霉,现在想想都还满是辛酸泪,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就连身边的慕容星都一脸沉默地看着他后,曹槿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几步:“当日出手伤了你们几个晚辈,是我不对。”
怀草诗眉头一蹙,并不领情,看向慕容星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马上给我让开。”
慕容星指了指曹槿:“白豪当初能够设下这种以天地为熔炉的大阵,全仗我身边这位曹公公,如果真要一意孤行地破阵,可以听听他的意见。”
怀草诗生气道:“师妹她们都已经到位置上,我再拖下去,连累的是所有人!”
“你性子还是这样着急。”
慕容星轻叹道:“修罗大阵完全闭合,还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只要冒失出手,怎么会出事?”
怀草诗本不想再说,但听到这里还是气不过:“那木青呢?不要忘了,现在是谁在内城挡着那魔头,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求理解,但请你现在立刻给我让开好吗?”
慕容静举起纤手,一块令牌被她握在手中,她身后的骑兵看到这个动作,上半身伏底,立刻进入了冲锋的状态。
曹槿本来挺懊恼慕容星把他当成靶子的,但看到在他眼中骄傲的慕容星被怀草诗骂成狗头的模样,气顿时就消了不少,等到慕容星求助地看过来时,也开口说道:“怀姑娘,我和木青已经达成盟友之约的事情,你知道吧?我有所求,你们不用担心我的诚意。”
慕容星声音柔和道:“你们的力量一分散后根本不够看,真到了那时候才出问题,我知道你无怨无悔,受了伤也无所谓,但其他人呢?”
怀草诗皱着眉头,方向手中的令牌。
慕容星继续道:“曹槿可以去到那处其实最浓郁之地,而我,你若是放心,可以把这最后一处地方交给我。”
“不行!”怀草诗断然拒绝。
“那好。”慕容星一脸平静地说道:“那就你我二人一起。”
“师伯(父)。”宁初三女同时喊道。
白嘉禾凑到怀草诗身边,作为徒弟,当初怀草诗和慕容星没有闹僵时,琴瑟和鸣的画面她看见不少。
怀草诗一沉默,她就知道了结果。
果然,怀草诗沉默过后便说道:“宁初,你领着骑兵去找你师父吧。”
怀风花一个人负责一处死地,明显压力很大,宁初当然担心,有些犹豫,倒是张芍药猛地摇头道:“师父说过,叫我们跟着师伯的。”
怀草诗道:“你师父是谷主,她在时当然听她的,但现在你们得听我的,听话。”
三女商量一阵,白嘉禾说道:“那师傅我也要留下。”
怀草诗点了点头。
时间紧迫,有了决定后,怀草诗便将令牌交给了宁初,宁初和张芍药折返而回。
曹槿此时开口道:“我也得去见朱雀了,不过走之前,想找一个信物,不然她若是怀疑我,随便丢出一道攻击我也吃不消。”
“信物?”怀草诗摇头道:“我这里没有什么信物。你可以先去找我师妹,修罗大阵的事情她知道得更多。”m.χIùmЬ.CǒM
曹槿微微蹙眉,最后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他离开之前看向慕容星和怀草诗,笑道:“听说万花谷和隐谷已经闹掰了,闹掰了好呀,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慕容星看着孤零零地站在马旁的师徒俩,笑道:“我没想到你会答应得这么快。”
怀草诗微微蹙眉,她实在不明白都这个时候慕容星为什么能够笑得出来。
慕容星看向白嘉禾,白嘉禾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喊。
怀草诗比较满意徒弟的表现,看着慕容星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慕容星摇头道:“不,我其实一直在利用你,你们的弱点都太明确了,所以不用谢我。”
怀草诗冷哼一声,抓起白嘉禾的手腕主动朝不远处那处死地冲去。
慕容星看了看怀草诗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跟上去时,主动释放了身上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在灵雾阵被限制得太狠,此刻冲天而起的气息竟然是实打实的超凡后期!
怀草诗身形一顿,这一下其他人都知道这边是个什么情况了。
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些懊恼,在心里深处更是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为什么还是愿意相信这个男人呢?
两人之间的察觉又是什么时候这么大的呢?
……
宁初和张芍药领着骑兵奔向怀风花时,也遇到了阻拦,张安平领着一直骑兵出现在另一侧。
张芍药满是不解:“大伯,你这是做什么,月杉姐她们呢?”
张安平回道:“恨荷送你爹他们离开后又回来了,现在正守着月杉她们。”
张芍药和宁初目光交错,眼里皆是无奈,这下好了,不管是怀草诗还是张安平,辈分在这里,除非是怀风花在这里,她们怎么命令得动。
张安平拍了拍张芍药的肩膀,认真道:“小丫头,事情也分轻重缓急的,你师父因为担心你哥,没办法也只好硬撑,我这里多留下了一百人,到时候我和恨荷还护不住月杉她们吗?”
“哦?大伯不跟我们一起啊。”
“跟你们一起不是找骂吗?”
张安平神色严肃了许多,“你俩难道忘了王夫人那边?”
“哎~”
宁初轻叹一声,满是歉意道:“当然没忘,只是、只是……”
“我可不是在挑错,你们关心师父哪里会有错?”
张安平视线望向内城方向,他这里看不到那低矮连绵的火山灰,却能听到四面八方都有的山雨欲来的恐慌声。
“倾覆之局,我们每一个人都当做到极致,这样的一股力量,绝对可以一战。”
两女皆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张芍药看向宁初:“师姐,要不你去支援师傅,我去支援王夫人?”
宁初捏了捏张芍药的鼻子,“我可不想挨师父骂,还是你去吧。”
宁初说完便扬长而去。
张安平身旁的骑兵将领似乎认出了张安平以前的身份,此时正恭敬地听着张安平的吩咐。
张芍药凑上来听了几句,腮帮气得鼓鼓的,拒绝道:“大伯!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实打实的三品!你怎么还要把我护在军阵之中啊,我可没这么娇气。”
张安平适时拿出长辈威严:“你师姐一个人走南闯北,临机应变的方式要比你成熟许多,最稳妥的方式,就是你处于军阵之中。”
张芍药低着头,心里暗道在这里张安平老大她老二,等离开了还不是她说了算,连忙点头道:“好吧,好吧,师伯那边到位后,师傅那边就要动手了,我得快点去帮她。”
张芍药处于军阵之中奔行了一阵,就往军阵最前排冲去,果然,那些亲卫军士兵没有阻拦,那将领倒是劝了几句,但张芍药一口一个将军,还真让人没有办法强来。
就在张芍药领着骑兵冲进一条长街后,地面上突然闪烁起一层阵法的光辉,只是这光辉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当张芍药冲出这条长街时,那光辉也没有绽放开来。
姜尚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空旷的大街中央,他看向某处,沉声道:“我真没想到你会在这种时候动手。”
没有人回答他。
在姜尚修大摇大摆地出现后,那暗中之人便径直离开,没再打张芍药的注意。
外城的纷乱相互交织,而由张芍药和宁初带领的两支骑兵到达位置后,五道雄浑的气息依次冲天而起。
天地间,和血气渐渐勾连在一起的死气被冲淡了很多,那座想要把朱雀城无数百姓化作熔炉的大阵,第一次出现了停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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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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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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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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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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