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院中迟疑了片刻,便向屋子走去,刚刚推上屋门,便察觉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了,灰蒙蒙的天色下几根涂抹的墨线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一推门,触动了某个机关,当下一物连一物的开始运作起来,这机关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简单,但这并不妨碍它能骗到人。墨线上滚动的空心圆珠向下滚去,撞击到早已悬挂在那里的铜球,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声音并不大,不至于传出院子,却也足够警醒入睡的人了。
“谁?”屋内的女声响了起来,随即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大抵是披衣在往外走。
他还未说话,便察觉到身边仿佛带了一阵风,当下便反应过来,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手腕是抓住了,但指间夹的银针却在此时离他的双目不到一寸的距离。
银针针尖发黑,显然是淬了毒。
认出他来,披着外袍的少女有些惊讶:“裴宗之,怎么是你?”说罢她看了看天,“寅时了吧,你跑到我这里来作甚?”
裴宗之松开了她的手腕,少女收回了手,把银针收了起来,看着他,似是有些不解:“你不是一早便要走么?”他身上包袱也没拿,临出发前却跑到了她这里来。
夜探闺房么?听起来倒是让人浮想联翩,但想到裴宗之这样的人,卫瑶卿就自动敛去了方才的胡思乱想,看着他道:“你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问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哈?卫瑶卿身上的睡意瞬间全无。
……
天刚蒙蒙亮,皇城的御道上已有两人走在其上了。
“你真的想好了么?”少女低声问道,一双眸子灵动的看向四周,“这是第二次了。陛下必然会生疑,到时候,便将你我算作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上了贼船要下来可不容易了。”
她倒是一点不介意这么说自己,裴宗之心道,但脸色未变,只是嗯了一声,道:“想好了。”
“哎呀!”少女揉了揉额头,脸上多了几分得逞的笑容,“不太好意思呢!”
裴宗之瞥了一眼一旁口中道“不太好意思”,眼神却亮晶晶的少女:“你昨天杀了人,其他都可以遮掩,这伤是遮不了的。没有证据也无所谓,你不知道什么叫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么?”
卫瑶卿摊手,无奈道:“我原本就想偷偷看一看,是那个护卫心里有鬼,一见面就想杀我,而且还不吭声,这不是心里有鬼见不得人是什么?况且我也受了伤,只是运气好了些,死的是他而已。”
裴宗之看向前方:“那就奉旨离京躲一躲好了,前后的时间,足够你养好伤了。”
卫瑶卿问他:“我猜昨日茶楼里有不少金銮殿上的熟客,是不是?”
裴宗之点头:“有这个可能,我也不知道。”昨日,他并不在场。
朝堂之上错综复杂,那么多官员出现在那里,有些或许与李修缘一早边搭上了关系,有些却是后来才知晓的,这些还要慢慢查。她当然知道裴宗之让她走其实是为了她,这种时候退一步要比进一步来得好。
“诶,可惜了!”少女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头,一脸惋惜的模样,“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再跟踪李修缘一段时日,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这个么,”裴宗之脚下慢了下来,看着她思索了片刻:“你不用担心,想来他这一段时日真正见不得人的事情不会做了。”
“为什么?”
裴宗之道:“为了抓那个可能暗中跟踪他的凶徒,裴行庭准备也找人一同跟踪他,若是发现凶徒的踪迹,伺机拿下。”
“凶徒”卫瑶卿听得目瞪口呆:这还真是神来之笔啊!
当朝高官权贵不少,虽然说张家与裴家先祖那里有些旧的龃龉,但其实真真说起来,张家灭族,彼时还不曾入仕的裴家确实是唯一不可能插手的一族。既然不可能插手,那这一次裴家盯梢,定然也不会顾念什么旧情,李修缘当年若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确实也不会暴露在裴家面前。ωωω.χΙυΜЬ.Cǒm
等反应过来,她问:“是你做的么?难道昨日裴相爷也在茶楼中?”如果裴相爷也在的话,她原来的推测虽然大部分都对,但有一些可能就错了。昨日李修缘见的应当是当朝一众高官权贵,而不是那个张家灭族一事中与李修缘提早接洽的人。当然,这个人也有可能就在昨日那群人当中。如此倒也解释的通为什么那群人昨日不肯露面了,忌惮的还是天子啊!虽说不一定瞒得过天子,但在百姓中还是要瞒一瞒的,民众最容易被人挑拨。难保不被有心人利用大做文章,那时候就真的是大楚内忧外患了。
如此看来,她离开的倒是时候,只是误打误撞却意外撞开了高官权贵私下小聚的事情,眼下朝堂之上的高官权贵估摸着正想着说辞如何应对今日早朝上陛下的发难呢!
裴宗之点头,一向淡漠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言明的神色:“他很信任我。”顿了顿又道,“当然,此事于他自己而言也有好处,这些人或许会因为某些事情而团结起来,但立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卫瑶卿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御书房:“没成想这么早陛下便已起了。”
裴宗之道:“陛下一晚上没有睡。你误打误撞撞开的虽然不是你想要找的,却是陛下在意的事情,今日朝堂之上必腥风血雨,我在这等时候带你走,陛下也不会多做阻拦。”他说着瞥了她一眼,“不过你既然能够跟踪李修缘不被发现,我以为你会杀了他。”
卫瑶卿摇头:“他现在还不能死,他的背后还有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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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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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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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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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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