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只在转眼之间。
杨筠松抱着小童站在一旁。
那打着厚厚石膏的腿就这样站在地上,讽刺至极。
黄石先生脸色大变,抬眼在一旁的王栩眼里看到了一丝震惊,不远处似乎有人影闪过:“有人。”他来不及细说,除了他几人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
小童脸色白的惊人,杨筠松也好不到哪里去,只默默地走回推椅上苦笑了一声:“先走了。”小童在后头默默地帮忙推着推椅离去。
“栩还有事,先走了。黄石先生,告辞。”王栩抬了抬手,转身离开,脸上方才的震惊已尽数敛下:原来,杨公的腿根本没有伤的那般厉害,已经好了,但杨公却迟迟未曾上报。而且他王栩敢肯定,当时看到此等情景的绝对不止他与黄石先生两人,这往大了说是欺君之罪啊!看来,回去要同祖父说上一说了。
……
“裴宗之!裴宗之!”震惊过后的黄石先生冲进屋内,对着提着一袋干果蜜饯回头看他的裴宗之叫道,“你知道么?杨公他……”
裴宗之看着他,目光平静。
被这般注视了片刻,黄石先生陡然冷静下来,压低声音道:“杨公的腿早就好了。”也就是说杨公早就能够开始帮助陛下点风水,看皇陵了,但却不知为何,迟迟不报,这一个说不准,就是欺君之罪啊!
这话一出,就连裴宗之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黄石先生有些得意:“怎么样,你都不知道吧,杨公藏的倒是好。”
“有没有别人看到?”裴宗之没有理会他的得意,只是问道。
黄石先生脸色一僵,面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我跟王栩之外,定然还有人看到了,但他跑的太快,你又不在场,我怎么可能抓得住他。”
裴宗之起身:“我去看一趟杨公。”
“啊?”黄石先生被仍在了这里还在发愣,不过转眼的功夫便看到裴宗之回来了,“走吧!”
“你看完杨公了?”
“是啊!”
“那么快?”
“送药而已嘛!”
两人说话间已经远去了。
……
巨痛过后,杨公拿下口中含着的白布,擦了擦满头的冷汗,双手发抖地将药洒在伤口处。
小童在一旁帮着换纱布。
看小童低着脑袋,一声不吭,杨公皱眉:“你这小子,别哭啊,闹心!”
“是……是。”一贯似个小大人一般的小童却声音发颤的应了下来,随即呜咽声起。
杨筠松苦笑:“好了,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别哭啊!”
“杨公,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杨公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你这小子听话的紧……”
“如果活下来的不是我,是姐姐,她一定会做的比我好,比我出息,会让那些害了我们的人一个都不放过,不会连累杨公吃这样的苦头。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你这小子。”杨公拍着发出呜咽声,犹如挣扎小兽一般的孩子叹了一口气,这等年纪就背负了这么多,“你们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你祖父若是还在世,定会很欣慰的。”
“你姐姐明珠灼华,太过耀眼,逃不掉的。你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想以后的事情。”杨公看着眼前这个早慧的孩子,感慨苦笑,“昌明,你若是还活着,定会很欣慰吧,晚辈一个个都如此出色,只是可惜,生不逢时啊!”
是啊,生不逢时罢了!原本应当是大楚最顶尖的世族中最优秀的孩子,眼下却要东躲西藏,寄身老夫身边,做一个小小的童子。
……
入夜的长安城一片繁华。
街坊酒肆林立,又一杯清酒下肚,黄石先生带着些微的醉意看着眼前这个用温酒炉烤甜果的人,他面前那杯酒连动都不曾动过,一旁堆了一小堆吃剩的果核。
“我邀你来是吃酒的,你在干什么?”黄石先生皱着眉连连摇头,“简直暴殄天物,你看看周围,长安市上酒家眠才是来吃酒的酒客应该做的,你在这里滴酒不沾,太无趣了。”
裴宗之看向窗外,手里提着酒杯,却并未喝下,宫灯掠影,行人三两成群,他神色不惊,长安城的倒影缩小在瞳孔之中。
抬头,今晚月大如斗,长安街上车水马龙,繁华喧嚣,昏黄宫灯的光影在眼前交错,总有一些人,在嬉笑的人群中,拉开刀光剑影的序幕。
杀人,从来不需月黑风高。繁华喧嚣中,更利于躲避。
他站了起来,他不是杀人者,也不是救人者,但他知道今晚可能会有一场暗杀,他不想错过。所以今夜,他是看客。
他不能饮酒,身上不能有别的气味。
喝的半醉的黄石先生提着笔摇摇晃晃的在酒肆那道书满了诗句题字的诗墙前,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笔与众人作乐哄笑。这间名为“酒墨居”的酒肆是长安城中文人墨客最喜欢光顾的酒肆,多的是人和衣而睡,整夜不醒。
见裴宗之站了起来,黄石先生问:“你干嘛,去哪里啊?”琇書網
“出恭。”声音清冷,在一众醉酒客中格格不入。
“又出恭啊,你听我一声劝吧,去固和堂找那个老大夫看看,那老大夫最会调理肠胃的毛病了,去过的都说好……”黄石先生摇摇晃晃的看着裴宗之转身离去。
两声不小的响声,眼前红布倾泻而下,花飞满天,女子的香气扑鼻而来。
“奴家是金陵会仙阁的王会仙,名花阁以后就由我王会仙接手了,姑娘们出来啦!”风尘滚打多年的老鸨一声笑,莺莺燕燕的声音响起,眼前顿时大亮,红尘娇娘的媚色倾泻了一地,满目的花容月貌,男子在其中微微侧身,即便满目的花容月貌似乎也一瞬间转成黑白,手中的酒杯被扔回了桌上,不见半点响动,而后人便不见了踪影。
一切只在刹那之间,暗影处看不清那灰白的长发,黄石先生惊觉他其实还很年轻。此等容貌,举杯望月,黄石先生诗性大起。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好!”醉倒在酒肆中的文人墨客大声叫好,“何时斗酒诗百篇,不如坐忘酒中仙。”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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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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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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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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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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