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汝行跟叶沾衣还需要盘点和抄录下今晚的银票和拍品,对得起来才行。
款项太多,还是找个僻静地方有安全感。
林汝行朝上抬头一看:“二楼好像也都有客人,不如我们去三楼,三楼空着呢。”
可惜三楼的楼梯有些腐朽,她一踏上就噼啪作响。
叶沾衣在楼梯上踩了一脚:“你身材瘦小,估计你自己上去没问题。”
“那你呢?”
叶沾衣笑笑,退后两步稍一用力,直接飞到了三楼。xǐυmь.℃òm
林汝行看得人都傻了。
不应该啊,不是得摔个狗啃泥才符合叶沾衣的本事么?
叶沾衣在三楼朝她招手:“快点呀,盘点完还要安置好呢。”
她没空再想别的,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踩上了楼梯。
三楼果然是个僻静去处,所有房间都是空着的。
他们找了拐角最里边的一间,开始整理今晚的战利品。
“你今天是不是忙傻了?明明才竞拍了七十万两,你说九十五万……”
林汝行将银票连续数了三四回,怎么数都是七十万。
叶沾衣贼兮兮地一笑:“人们对于踮踮脚就能够到的目标,便会用尽全力去够,若是踩着梯子都够不到的,轻易就会放弃了。”
林汝行“嘁”了一声:“道理我懂,可是缺漏的银子怎么来?”
叶沾衣不以为然:“我补上就是了。”
林汝行咂舌:“唉,有钱真好。”
叶沾衣却皱了皱眉,起身在房间内转了一遭,然后又一脸疑窦地坐了回来。
林汝行顾不上他,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抓紧盘啊。”
叶沾衣没答话,若有所思地坐下,拿起笔来抄录。
此时贵客隆的大门敞开,大厅的人先侯着,紧着女眷们先出门,祝耽跟陈士杰只好在走廊上徘徊片刻。
陈士杰突然抽抽鼻子:“喂,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祝耽停下,也吸了吸鼻子:“好浓的香味,好像在哪闻过……”
陈士杰碰了碰他的胳膊:“什么香味,明明是烧着了东西的味道。”
祝耽一蹙眉,突然变脸:“不好!”
说完紧跑两步下了楼,陈士杰见他神色惊惶,也随他一起下了楼。
他在一楼内的一群人中间找了又找,都没有看见林汝行的影子。
又挤过一个偌大的大厅,将一楼的内间也进去看了,都没有见到她人。
撞见正在门口站岗的曹恪:“贵客隆走水了,你赶紧通知一下,让里边的人快离开。”
陈士杰抬头往走廊上看了看:“殿下,搞不好人在二楼。”
他们刚从二楼下来,当时以为林汝行还在一楼,这才急匆匆下楼的。
这时二楼的包间内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走水了,楼上走水了!”
雅客们全从包间里冲出来,二楼的过道和楼梯上挤满了人。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有人被踩踏发出声声尖叫,有人遗失了拍品现抓人来搜身。
“怎么办?走廊和过道里都是人,现在二楼上不去了。”
陈士杰看见二楼的几个房间内都开始冒出浓烟,人该跑的想必已经跑出来了,怎么就是不见小四呢?
祝耽也盯着从二楼下来的每一个人,始终没有发现林汝行。
“除了郡主,还有谁失踪了?”
陈士杰低头想了想:“叶二,也没看见叶二,小四肯定跟他在一起,要是这样那还好些……”
他话还没说完,祝耽已经蹬了旁边一张桌角,一提气飞身上了二楼。
史进眼睁睁看着,埋怨陈士杰说:“你怎么不劝着殿下,二楼都已经烧着了,殿下自己上去太危险了。”
陈士杰一直盯着祝耽的身影,着急地说:“要是有个空地我还能施展轻功,可是这地儿人太多,我上不去啊。”
史进不敢吱声了,因为刚才他试了试,脚底发飘借不上力,没有闪转腾挪的空地,他也上不去。
祝耽所到的二楼每个房间,进门就被一股浓烟呛了回来,他声声喊着林汝行和叶沾衣的名字,都没人应。
他从最后一个房间出来时,二楼已经火光冲天了。
底下大厅里,陈士杰和曹恪带着侍卫疏散了人群。
现在只剩三楼没去过了。
他刚迈上同往三楼的台阶没几步,楼梯便“咔咔”作响。
大厅里的尚掌柜大声喊:“殿下,快回来吧殿下,没有人在三楼的,那个楼梯年久失修,上不去人的。”
祝耽已经感觉到周遭热气升腾,不断有哔哔啵啵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他重新吸了吸气,攥紧双拳,脚尖轻点着地面,又一下跃到了三楼。
他刚落地,楼梯便塌了下去。
……
其实叶沾衣进了房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林汝行揉揉鼻子:“有股掺了怪味的香味……可是这屋子里看起来不像有人的样子。”
叶沾衣觉得好像有东西被烧着了的味道,他最开始也警觉了一下,后来林汝行催他,他想着兴许是烛油的味道,就没有再去仔细查看。
等到二楼飘上来的浓烟已经蹿进鼻子时,他们想跑出屋子,发现房门已经被人在外边上了锁。
墙上就只有一扇小窗,根本爬不出去人。
他用尽全力踹门,怎么也踹不开。
他转头对林汝行说:“我们恐怕被人算计了。”
林汝行侧耳听了听,外边人声嘈杂,大概大家也都知道走水了。
“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其实她已经感觉到房内被楼下的烈火炽烤的热气,楼梯地板都是木质,想必火很快就烧上来。
她拽住叶沾衣,拉他一起躲在桌子底下,又掏出一条帕子递给他:“系在脸上,掩住口鼻。”
叶沾衣只好听她的,将手帕系在脸上。
祝耽挨个房门冲进去,都是一间又一间空屋子,都在往外冒着浓烟。
只有拐角处的一个房间,他见屋外上着锁,便没有进去。
他飞身又下到一楼,抓住陈士杰问:“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陈士杰摇摇头大喊:“没有啊!会不会他们出去了?”
祝耽喊了声史进,命他带人去附近找人。
他心慌得要命,两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之间消失了呢?
这场火显而易见是有早有蓄谋的,他们防盗防抢防刺客,唯独没有想到要防火。
史进从外边匆匆跑过来:“殿下,这附近的街巷和店铺都已经搜查过了,没有郡主和叶公子的踪迹。”
陈士杰急得一拍手:“那他们能去哪儿呢?”
祝耽抬起头,又朝二楼看过去,一片火光映在他眼底,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一抬手,史进立刻上前。
“你速回府里,看看秦清池在不在王府。”
“殿下,这时候还管清池姑娘做什么,她肯定在府上啊。”
祝耽回头吼他:“这个时候你还不听号令!”
史进见祝耽真的着急,三两步蹿了出去。
“我们也出去吧,这火太大了,怕这楼要塌。”
陈士杰扯着祝耽的袖子往外拽,祝耽忧心忡忡,魂不守着地被他拽到门边。
突然他转身,又朝大厅里走过去。
“殿下,快回来,太危险了!”
陈士杰跟曹恪在底下拼命冲他喊。
他已经飞身上了三楼,朝拐角里那个上锁的房间使劲踹过去。
这房门是极厚的枣木门,上面挂了一个硕大的枕头锁。
浓烟呛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他费力走到楼梯扶手边,朝底下的曹恪大喊:“把你的刀扔上来!”
曹恪将刀朝他扔过去,他一把抓住,插进门缝使劲往两边拨,脚底下又大力踹门,内力加上外力,那扇木门终于有点晃。
他退后几步,攒够了力,将整个身子撞了进去。
门终于被他撞散了,他用袖子遮住鼻子,朝屋内大喊着他们两人的名字。
屋里安安静静,没有人在里边的痕迹。
他生怕自己判断错误,一边扇着房间里的浓烟,一边在桌子底下和门后、柜子后都找了一遍,确定这房间里真的没有人。
他本来以为他们两人应该在这个房间内,然后房门又被人在外边上了锁。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这一个屋里也没有人。
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呢?
火势越来越大,他的衣袍摆缘已经被烧了一角,不敢耽搁,他纵身跃到一楼。
门外的陈士杰跟曹恪正在搓手跺脚地等他回来。
见他面色凝重走出来,陈士杰小声问道:“还是没找到?”
他轻轻摇头,转身又看向被大火吞噬的贵客隆,面色戚戚。
对面走过来几个商铺的老板,大老远就骂骂咧咧指着他们:“你们是不是有病?失火了不救火,几个人就在这儿眼睁睁看着?”
陈士杰本来就心情不好,此时更没有好脾气:“木头造的房子失火,你告诉我拿什么救?”
“那也不能任由它烧下去啊,你是认倒霉了,这火舌都蹿到我们我家屋顶了!”
陈士杰抬头看看,果然,隔壁的商户也有被火势袭击的迹象。
祝耽命曹恪道:“带上你的人,从后门进到院子里,取院中缸内的水先浇灭屋顶的明火。”
曹恪抱拳道:“早已派去了,可能是携带水桶不好爬上去。”
陈士杰叫着:“后院有一盘的绳子,截下来栓在水桶提上去就是了。”
祝耽便朝头顶看去,屋顶冒出滚滚浓烟,他蹙眉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转头对陈士杰道:“你在这儿等着,本王去屋顶看看。”
没等陈士杰阻拦,他又几步踩着墙面蹿上了屋顶。
他在屋顶上走到三楼拐角房间的位置,果然发现一个锅盖般大小的洞。
他问下面正在汲水的侍卫:“顶上这个洞,是谁凿的?”
侍卫摇摇头,表示还未发现屋顶上有洞。
他扒着洞口朝房间内瞧了瞧,浓烟太厚,什么也看不清。
院中果然有一盘绳子,不过已经被截成数段,几个侍卫正挨个将他们栓在水桶的提手上。
他落地后,拿起一截绳子仔细看了半天,才走出院子。
陈士杰正坐在贵客隆门外的台阶上发愁,看见祝耽走来赶忙起身:“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祝耽
、
说完一招手,太监上前应喏:“去,给朕把太子请来。”
祝耽心中十分安逸: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啊。
皇帝陛下看着祝耽的神色,既欣慰又感慨:“朕知道,这些事情很是应该让太子去做的,可事关这些身外之物,稍有不慎就会流出腹诽谤言,太子去做,与朕做也没有什么区别。皇家失了体面事小,民心倾覆才是最要命的。”
祝耽满目恭肃地回道:“臣明白,此番臣会小心行事,必不会弄出逼捐逼贡的事端使皇上烦恼。”
从宫里出来,天已经黑透。
路上祝耽给史进分派任务:“你去几家大型商号散布消息,就说朝廷的织造生意挂牌给林氏锦业,今后宫廷奠仪多用织锦铺陈代替巴缎。再有,一定要说林氏祖上曾接任先帝登基时的典仪织品,太后寿辰感念先帝,故敕封皇商。记住,人若不够你尽去安排,务必一夜之内,京中贾人咸使闻之。”
史进听得一愣一愣的:“其他的事都是皇上允过的,可是太后寿诞感念先帝所以敕封皇商,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我说有关系了吗?”
得嘞。
天色已晚,不宜亲自再去林府叨扰,祝耽回府后书信一封,差人送到林府。
史进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次日午时最热闹的酒肆茶楼里,已有人传播朝廷敕封林氏锦业的事,大部分人表示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的商号,却又听说皇家马上就会下厚赏,由不得不信。
巳时未到,两名亲军指挥使并数十名亲军侍卫并皇乘四驾停在了林府门口,自每驾卸下两口宫皮大箱,整整八箱稳稳当当放在了林府正院里。
有途经见其状者谓曰:某亲见林府管家逐一开箱查看,满满八宫箱的金银锭子!
皇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无端猜测流传市井。
第三日,又有人看到挂着“祝”字车幡的马车停在了林府门口,围观者少不了窃窃私语:“是侍郎府上的车和人,看来这事是真的。”
太子陆澧在东宫掐着点打配合,傍晚时候,太子殿下的四箱赏赐如约而至。于是连当晚的勾栏楚馆里也开始议论纷纷,风向靠着敕封皇商的事实又进了一步。
这个消息便由他们发散开去,像那日温煦的风一样,裹着细碎的花香吹遍了大街小巷,飘到了水门店家,钻进了高墙庭院,大家都悄悄开了点门缝,立刻就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
所有路过或者特意路过林府的人,都清清楚楚看到了贴在林府墙上兵部和户部的执书,一张是兵部筹饷的,一张是户部敕封的。
也就是约莫这个时候,京城不知道多少家峻宇雕墙之内,三五同业者聚在一处,就“朝廷突然敕封林氏锦业”之事进行激烈讨论。
敕封皇商虽然不是本朝先例,但却是本朝第一例。林家祖上一无封荫,三代之内也无根基,天降敕封已经很奇怪了,朝廷还故意搞得声势浩大的样子,不知是何缘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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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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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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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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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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