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还需要大概二十公斤的水,她的闺房里可没有这么大的锅,于是又将东西搬到厨房。
府上的厨娘谢大姐正在涮锅,见到林汝行和橘红端着树皮和树枝往厨房走来,又想起灶上已经好几天没见荤腥了,立马就扔了炊帚,一溜小跑回到她住的下房里。
她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数了数上面画的道道,嘴里不停念着:“府上已经穷得开始吃树皮了,还欠我十八天的工钱没有给,这可怎么办哇?”
跟她住一屋的阮大娘从炕上呲溜爬起来,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呸!走,找他们要工钱去!”
谢大姐有些为难地说道:“算了,府里夫人小姐们都对咱们这些下人们不错,就……等月底再说吧,我先去干活了。”
阮大娘一把扯住她:“撑到月底岂不是又白干半个月?我早看出来了,这侯府就是个空架子,听前头账房上的说,从她们搬到这宅子一直到现在,府里没丁点钱串子动静响过,还是靠随旨赐的百两黄金一直撑着,搬来当天付了路资镖资外加打赏宫里送赏的小内监们就除了大半,这阵子夫人出门上香、姐儿们逛铺面、置办物件、再加上阖府嚼用,半月后还能剩几个子儿?”
想想又说:“就这还是前边的给她们夹紧了指头缝合计着过的。”
谢大姐笑笑说:“这么大个侯府呢,再难也不至于差咱们几个粗使下人的工钱。”
“驴粪蛋上挂霜——面上光罢了。你当这齐宣侯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过来,还跟你论什么地位脸面了?若受封完她们拍拍屁股离了京城,做苦的还不是咱们这些下人?”
说完她朝林汝行住的厢房努了努下巴:“就那屋里的正经主子,不还是绊在了贾人的门槛外边?简直不要太丢脸……”
谢大姐听她话头有些不对,赶紧岔了话:“你也是个有福不会享的,常听你说当今受皇上盛宠的韵贵妃是你家远房亲戚不是?你何不托人捎个信,便去宫里伺候,那得多大的体面?”
阮大娘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的谢大姐也会扎她软刀子,刚要给自己找补,却见她一掀门帘子出门去了。
阮大娘少不了在她身后骂:“怂包软蛋一个,你不去老娘便去,要紧的你好人做到底,千万不要我拔撅你倒牵了驴。”
谢大姐已经走到院子里,匆忙回了一声:“我心里有数。”
这厢厨房里,橘红已经在六十四印大锅里添满了水,林汝行正在底下蹲着拉风箱。
谢大姐心里有丝愧疚,赶忙跑过去替下林汝行。
林汝行见谢大姐一脸心事重重地样子,便说了句:“你若累了便歇着,这活儿我小时也做过,难不倒我的。”
谢大姐不敢看她,只低头重复一句,小姐歇着,我来。
木柴果然火硬,锅很快开了,她将树皮一股脑倒进去,嘱大火煮沸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取出液体。再跟之前一样煮法,然后将两液合并过滤装瓶,得到大概有两升左右的液体。
橘红那边的柳树枝在另一口小锅里也是一样煮法。
刚收拾停当,阮大娘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款款而来。ωωω.χΙυΜЬ.Cǒm
“哎,见过四小姐,呦,橘红姑娘也在。”
林汝行在她笑得每个褶子里都透着精于算计的脸上,竟然看出了点“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的意味儿。
“阮大娘好啊,是来特意找我的么?”林汝行一边摘着围裙一边问。
阮大娘讪笑着:“这,这倒让我老婆子怎么……害,算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完拿眼一直剜着谢大姐,一刀又一刀。
谢大姐赶紧低头收视灶台,装作没看见。
林汝行眼神在这两人中间睃了两巡,道:“有事儿便说。”
“哎!那老奴就直说了。我家里的憨货爷们,早年摔坏了腰,一直时好时坏的……这不是最近赶上梅雨,少不了多抓几副热汤……家里一直靠我一个人……”
“我知道了,你去账房支了这月的工钱,若到月底不想做了,便辞了去,不用回禀二夫人了。如今侯府不宽裕,给不了你们体面。”
阮大娘没想到林汝行这么痛快,一迭声地高高兴兴去前头支银子了,谢大姐通红着脸,感觉浑身扎针一般地不自在,明明林汝行说的是阮大娘,却听得她面红耳赤。
林汝行看着她,说了一句:“你若有难处,也照样。”
谢大姐擦擦额上的汗,紧张地支吾了半天:“小姐……我跟她不一样想法……我家男人在外边做工也是见钱的,就是我家老大到了进学的年纪,先生都是一次要交一年的束脩,我……但我没有不相信侯府的意思,我就是……”
林汝行冲她一笑:“我知道你的,但是读书不能耽误,这笔月钱从我私账里走,过会儿就让橘红拿给你。”
谢大姐赶忙推辞:“不急,不急的,怎么还要个十天半月才上学堂。”
林汝行安抚她:“上回进宫,皇后娘娘也赏了好些值钱的物件,纵使家道再艰难,咱们侯府也不敢辱没门风”。
谢大姐应着,脸色愈加羞愧。
林汝行把要的东西准备妥当,叮嘱橘红扔掉树皮树枝便要回房。
谢大姐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煮的这些树皮……”
林汝行简短回了句:“做药材。”
谢大姐差点没原地晕倒过去。
原来竟是做药材啊!
刚领来工钱藏在廊檐下偷听了半天的阮大娘也一样。
皇后娘娘还下了赏!
……
林汝行回到房里,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橘红纳闷道:“您笑什么呢?”
林汝行歇一下:“我笑谢大姐和阮大娘以为咱们煮树皮是来吃的,怕侯府开不出她们工钱,所以……”
本来她坐在床上橘红在给她捶肩膀,然后两人一起笑得在床上打滚。
笑完橘红叹口气:“咱们府上要是有个少爷多好,会念书能做官,也不至于这样难了。”
林汝行也收了笑,陪她一起叹气。
橘红又凑过来悄声说道:“小姐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以前您爱讲故事,然后让我都记下来,攒多了就送去书经籍铺印成话本子,小姐写的话本子可好了,大伙都爱看呢。”
橘红兴致勃勃地说着,林汝行却在心里哀嚎:她前世业余时间就爱写网文,可一直都是个死扑街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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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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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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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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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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