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再度沉入那“久违”的空虚与黑暗,灵魂被紧密地环抱于其中。李梦鸾被莫名的声音催促着,那像是一个不可违逆的命令,令她缓缓地将铁剑再度从腰间拔出。
如琴师拨动琴弦时那一丝颤韵,如蜻蜓落于水面时那一点波纹,如太阳黎明初升时那一线微光。
大地震颤,虚空鸣动,曙光刹现,一瞬辉耀。
凌空一道白光闪烁,在碧空中划出一道无法磨灭的痕迹,宛若分离时空与情感的裂纹。
宋震东的胸口处旋即多了一条血痕,鲜血从触目惊心的长长伤口中喷薄而出,四溅于黄沙中,绽出朵朵红梅。他的身躯在这一刻慢慢地倒了下去,嘴角却泛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淡淡的微笑。
一瞬,却仿佛一个世纪般久远。在那一瞬,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脸,还有他那别具深意的笑容。
李梦鸾全部都明白了,而后整个世界瞬间在她眼前崩塌,一幕幕罪恶之影像在她心灵深处浮现,指引她步入恐惧的深渊。
她看到了化为恶魔的少女在战场上不停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无情地残害、屠戮她身边的每一个人。给无数人的身体带来伤痛,为无数人的世界涂抹黑暗,最终就连自己的表哥都不能放过,亲手为其打开地府的大门。这样的作为,较禽兽皆为不如,只配在地狱最底层接受无情的审判。
“我都做了些什么?”李梦鸾本来空灵悦耳的声音变得嘶哑、尖锐,闻者均能感受到那来自心灵深处的悲戚与悔意。
清醒了,明白了,又有何用?已然太晚,已然无法挽回。李梦鸾的意志彻底崩溃,坠入一片昏沉之中。她不知道这场战役是如何结束的,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归来的。在她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她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软塌上。
那一夜并非不眠之夜,却更加令李梦鸾辗转反侧。wWW.ΧìǔΜЬ.CǒΜ
她在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坪上与一群孩童尽情地嬉戏玩耍,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令她的心中充满喜悦之情,仿佛回到往常那空中飞鸟一般的自在心境。她爽朗地笑着,兴奋地跳动着,直至周围的一切改变前那一刹那。
碧绿草坪与孩子们一齐消失无踪,身周的景象化为白茫茫的雪地,原本应是一片莹白的环境却被另一种颜色所污染,方才仍活蹦乱跳,异常欢快的孩子们现下均没有声息,变为了一具具横倒竖卧的尸首,鲜血将雪地浸染,刺目的猩红还在不断外溢、流散。
真相就发生在眼前,可是她依旧无法相信。她抬起头,却发现玄天的身影站在雪地的边缘,遥望着她。当她的目光与玄天交集时,玄天却似感到很遗憾般地轻轻摇首,转身走向远方。李梦鸾在玄天的眼神中发现了浓重的失望。她立刻反应过来,发疯般地追去,用尽她所有的体力,竭尽她最快的速度,却发现与玄天的距离只会越追越远,直至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在雪地中消弭。
李梦鸾跪坐在地上,终于发现她是不可能逃得出这片雪地的,这里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束缚住她的脚步。冬季其实本就是衰亡的象征,李梦鸾低下头,抬起双手,静静地凝视着手上鲜艳的赤色,低声啜泣。原来冬季注定是属于她的季节。
依然是黄昏尽头,黑夜伊始的那片混沌。
身披黑色斗篷的异徒在凛冽刺骨的寒风中伫立,看上去是如此柔弱不堪。可惜没有人会予她援助,再大的风浪,再大的危险,她只能一个人去面对。未来会发生什么,她无法预知,可是她最终的选择却如此坚定。在呼啸的暴风中,她毅然站立,没有畏惧,没有放弃,她不能倒下,不能让意志陷入沉睡。
背后的镰刀沉重得令她不得不微微屈腰,那是她所背负的一切罪业。那份窒息般的压迫感是如此可怖,像通往地狱的沼泽,拉人下坠。沉沦简单,逃脱却难若登天。
如若这份罪业完完全全是属于她,天亦无法容赦。可是-----
她注定要背负着这与她无关的业障,走过春秋冬夏,度过浮生百载,穿越三生七世,尝尽六道轮回。
彻底失衡的命运天秤,无人为其纠正。
望着逐渐消逝的落霞,她的脸上滑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是因为仇恨,不是因为抱怨,只是因为后悔。
她始终认为一切发生的主因并非陷害与阴谋,只是因她未能克制住自己的心魔。默默地将一切罪责归于自己身上独自承受,她绝不能容许身边的任何人遭受业力侵蚀。
自云霄深处飘来绵绵细雨,点点落在她的斗篷上,和她的泪珠一样晶莹剔透。她抬头仰望苍穹,嘴角多了一丝轻描淡写的笑容。虽然上天无法赐予她救赎,但只要能给予她一点怜悯,她便已然感觉十分欣慰。
她缓缓地重新戴好斗篷上的帽子,向荒野的尽头踱步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混沌之中。
***
玄天的骤然出现着实令几个黑衣人吓了一跳,忙用充满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起来。一名黑衣人板起脸来问道:“你是何方人物,为何与我等为敌?”
“这个问题是我最想问的,尔等欺凌此男子,意欲何为?”玄天正色道。
“这...”黑衣人自然不能将原因告知于他,因此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含糊其词。玄天报以冷笑,摇首道:“尔等穿着神秘,行事诡异,实在不能令人相信。今日若尔等肯放这位兄弟一条生路,则我可以不予深究,若偏要固执己见,那我只好出手,用武力解决。”
玄天英姿勃发,根骨不凡,黑衣人一眼便看出他乃高人,十分不好对付。可如今那紫袍男子也许看出了计划的端倪,不灭口恐怕要酿成大祸。惧于其首领之威严,众黑衣人只好硬着头皮,认真地道:“无论如何,这个男人是非死不可。”
玄天在明白他们意图的那一刹那,从背后抽出宝剑,并取出一道“囚禁符”,而后他将符咒附在剑身之上,凝聚自身真气,注入剑内,蓄足力量向前方挥斩。
一点灵光,耀明万象,一泉清流,润涤万方。
仙音缭绕,若水清华流动、暗涌,华光中符文闪烁窜动。转眼间清华自行结成一方圆三丈之圆环,蓦地碧芒闪耀,符文纷纷漂浮至半空,四散游荡,于虚空中漾起层层涟漪,无声无息间形成将空间封闭之屏障,令黑衣众人囚禁在内,无从解脱。
符文荡出波纹时发出的细微、清脆若蝉鸣般的颤响令黑衣众人立刻明白了玄天的意图,纷纷向四面八方出掌,尝试将这“牢笼”击破。
赤芒横冲直撞,罡风狂吼怒啸,肃杀暴虐之气浓重。可如此威力磅礴之攻势,在与空间屏障激烈碰撞之后便即消退散尽,竟无法对其造成丝毫损伤。
仙音忽高忽低,虚空颤动节奏忽快忽慢,符文有序地变换位置,一切皆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虽见识了此牢笼之效用,黑衣众人依然不肯罢休,频繁地向屏障不停出掌,红芒穿梭,轰击巨响犹如同时擂打千万面鼓,即便一里之外亦是清晰可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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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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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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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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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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