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山面水,红墙黄瓦,楼宇亭榭,檐顶隔层挂青铜凰钟,阁楼四角彩带飘飘。
曾经作为灵剑阁藏书楼的水波府,如今书去楼空,空余一座三层楼宇。
“六十年故地重游,物是人非。”
二楼一面写满注经文字的墙前,有个个头矮小,满脸褶皱,满头白发,一身黑衣,脚穿白底黑面布鞋,年逾古稀的老者,他牵着一个六七岁孩童的手,慢步走在墙壁前。
老人盯着墙上的经要文字,唏嘘道:“想当年,爷爷年少,跟随恩师到此拜访一位故友,有幸得已进入灵窟当中。那时候还没有什么禁地不禁地,灵剑阁气度多大啊,任由世人随意出入。我一进来,最先就是游览此地。水波府那时藏书破万卷,爷爷又是个好学之人,一进来就被这里的藏书吸引了,不愿离开。恩师强迫不得,只好陪同我待在这里饱览藏书三日三夜。”
穿着一件青面白边对折领绸缎衫,长相尚算清秀,小小年纪就有浓浓书卷气的孩子,拉了拉老人的手,老人回头看着他时,他眨了眨大眼睛,声音稚气未脱,道:“爷爷,我听潘爷爷说,你小时候很是贪玩,不愿意读书,常常把私塾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太爷爷因此,没少拎着棍子追着你满院子打。”
老人老脸一红,没好气道:“这个老潘,不知尊者讳,怎么跟孩子说这些,看老夫下次喝酒,不灌死他。”
“爷爷,说脏话不好。”孩子一本正经道。
“对,对,爷爷不该说脏话。”老人看着孩子,笑容和蔼道。
其实老人在看着孩子时,和蔼的笑容下,有一抹掩藏极深的哀伤,怎么也挥之不去。
爷孙二人,来自关赐州黄崎郡,老人是当地有名的望族豪门,池安齐氏的掌舵人,当代家主齐燧。孩子是老人唯一的孙子,名叫齐春雷。
早年间有个云游四海的道门高人,游历至黄崎郡,曾在齐家借宿过一晚。那夜,道人在院中观星象,刚好遇到那时未满三岁的齐春雷,在小院中朗读诗文。“天眼”刚开,恰好扫过齐春雷,先是口中啧啧称奇,后又转为满面不解,最后化为喟叹愁容。
齐燧安排人为道人准备吃食,进入院中之时,恰好看到这一幕,于是就上前询问缘由。
道人先是有些纠结,支支吾吾,不愿明言。后来在齐燧的一再追问下,才一咬牙,说老道就破例泄露一回天机,算是偿还他的一饭一借宿之恩。
原来他以天眼,不慎观测到那孩子内星宫不是凡星命相,准确来说,是这等命星,本不该出在这个孩子身上,非是他孙儿所能承载,可却恰恰就出现在了他身上,实属罕见怪事。
齐燧听出话里玄机,遂问道:“道长,那这是好事坏事?”
道人答:“七岁那年,这孩子有一槛,熬过去便可封侯拜相,熬不过去,便……夭折。”
齐燧闻言,瞬间吓得面无人色,嘴唇颤抖不已,连连追问那道人可有破解之法。
道人回道:“无解。”
随后道人看着那个才不到三岁的孩子,说了一句宽慰言语:“施主也不必如此悲观,说不定老道看错了也有可能,施主日后可多陪陪这孩子走走看看。人生在世,苦乐悲也,天道在前,后生其物,一切有为法,有因后有果,未必就真是坏事。老道若能一言定人生死,那就真成神仙了……”
齐燧完全没有听进去道人后面说了什么,只剩满脸悲怆,和无以复加的心痛,再看孙儿,只想把人间最美好全部给他。
如今来到这灵窟禁地,是孙儿齐春雷与他说,想要走爷爷以前走过的路,到处走走看看。
齐燧自然满心应允。
爷孙二人这才趁此机会步入灵窟禁地,走进这座书去楼空的水波府。至
于为何老人和孩子没被传送禁制的规则,弄得爷孙分离,是因为齐燧知道一条通往此地的捷径,不必从传送禁制的通道进入。
“爷爷,你在想什么?”齐春雷走到爷爷前面,倒退而走,直面着老人,问道。
齐燧摇头,“没想什么,在想你几时能将这满墙文字记下。”
齐春雷笑脸灿烂道:“我已经全都记下啦,一字不差。”
齐燧深知这孩子对于读书识字何等天赋异禀,但仍是震惊道:“只是看过一遍,这远超三万字的剑经平要,你就全记下啦?”
齐春雷点头,眼神熠熠,“那是当然。”
齐燧满脸慈祥地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夸奖道:“我孙儿果真聪明,尽得爷爷真传。”
孩子撇嘴道:“爷爷老不知羞。”
老人哈哈大笑。
一老一少看过了这面写满剑经平要的墙壁后,来到面水那边的外廊,两人站在廊道中央,抬头看着檐下的那副匾额,匾额上书“剑开生面”,左右楹联分别写着,“钟鼓齐音,意在高,剑在高,剑光开天门”;“炊缕复飘,灶在内,烟在外,饭香落寻常”。m.xiumb.com
齐燧看着这副楹联,神色古怪道:“以前爷爷怎么就没有发现写下这副楹联的家伙,学问粗浅,简直……狗屁不通。当时还跟恩师说写下这副对联的人,肯定厉害着嘞,写的联子,我居然都能看懂。当时恩师还煞有介事的点头,夸我聪明,原来那是在取笑我年少无知啊!”
齐春雷却是摇头道:“写下这副楹联的人,是位名副其实的大儒,学问之高,恐怕能跟北域两座书院的院长比肩。如果这位先生现如今还在世的话,小子是真想见见。”
齐燧惊诧道:“学问真的如此之高,爷爷怎么就没看出来。”
齐春雷解释道:“这副楹联其实表达的就只有一个意思,是那剑在低处,不胜在高。”
老人瞪大眼睛,仔细看了又看那副楹联,最后释然道:“还真是啊。”
齐春雷走到廊道外栏杆前,踮起脚尖,双手趴伏,小脑袋搁在栏杆上,望着楼下的湖面,他双眼清澈有神,轻轻说道:“爷爷,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我可能快要死了,书上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别的我都不怕,我就怕,我死了后,爷爷无人陪伴,会很伤心。”
两步路,老人好似用了毕生的力气,才走到孩子身边,他早已是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齐春雷蓦然而笑,对着湖水大喊道:“老天爷,我死后,我这一辈子的好运气,都要转嫁到爷爷身上啊,希望他长命百岁。”
老人却是双手掩面,撕心裂肺大骂道:“贼老天啊,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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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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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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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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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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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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