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与少年的棋局,开盘快,收官也快。从开盘落子到中盘,再到收官,少年先手,对方让三子,却一路落在颓势,被杀的丢盔弃甲,直至收官,不见天日。
秦恒陪着赵丹罕收拾棋子,拣选黑子放入身侧棋罐中,嘴上笑道:“棋力长进不少,让三子已然稍稍让公子感觉吃力了。”
“公子尽会说笑,这也叫吃力,公子可知先前我与人对弈都是我在让子的吗?”赵丹罕撇嘴,显然心有不甘。
秦恒道:“你我方才落子,全靠眼力与心算,基本上都在走一步算三步,如此一来,留给自己的时间却是不多。你之所以如此快落在颓势,并非是你我棋力相差太远,而是因为这盘棋留有的时间余地太短。”
赵丹罕心知肚明,坦然接受现实道:“公子不必安慰我,棋力相差太过悬殊,视野更不极公子,这两点是我目前所欠缺的,我得认。”
秦恒不再强求,收拾好棋罐,合上盖子,递给少年,又道:“你能够在与人对弈时,不急不躁,始终稳扎稳打,这点,很好。”
“谢公子夸奖,我会继续保持,无论与我对弈是何人,即便那人是当代棋圣。”赵丹罕闻言,瞬间笑容满面,说到后面更是充满神往之色。
收拾完毕,赵丹罕伏案在石桌上,单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问道:“公子今夜突然造访,应该不光是为了陪我下盘棋那么简单吧?”
秦恒也不藏掖,说道:“等人。”
赵丹罕看了看天香楼方向,“先前围绕天香楼那边刀枪剑戟打斗不断,像是两方人在交手,如今才平息下来。连如玉连公子眼下应该正在那幢楼内,公子莫不是在等他?”
秦恒拢了拢袖子,轻轻摇了摇头,答道:“不是。”
然后,又回头冲虬髯客喊道:“黎叔,过来坐。”
虬髯客笑着摇头,什么也没说。
秦恒也不强求,抬头望着已经过了花期,正处在凋落状态,轻轻飘散落地的槐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清香,他轻轻嗅了嗅,说道:“以前我家那边也有一棵槐树,每到四五月份开花之时,便能闻到满院清香,可它太老了,终究熬不过岁月侵蚀,油尽灯枯,只余枯木屹立了。”
赵丹罕不晓得公子说这番话的意思,只当是公子也会有多愁善感的一面,陪着公子看落花的同时,他嘴上道:“人有生老病死,树木亦如是,人活天地间,都逃不过的。”
站在年轻人背后不远处的虬髯客,听到少爷这番话,眼神微动,别人听不懂少爷这番话的含义,他却是懂的。
坐落在大庆王府外的那棵槐树,有数百年的历史,不见丝毫凋零枯萎迹象。它见证了王府的起起落落,也陪伴了少爷的童年时光,它看上去繁华正茂,却在秦公仙逝之迹,瞬间凋零殆尽,成为一棵只屹立于天地间的枯木。
年轻人伸手接过一片落花,放在石桌上,笑了笑,像是回应少年的话,只有两个字,“也是。”。
紫庭苑后巷的那扇老旧木门,忽然“嘎吱”一声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白眉黑须,长得慈眉善目的老人,突然伸出脑袋,向外面左右张望。
当他看到那熟悉的少年正与一名年轻人坐在石桌前,不是对弈,而是赏花,他的眉梢不自觉跳动了两下。接着他晃晃悠悠走出门外,合上院门,乐呵呵的向他们走来。
“小子,是不是还意犹未尽。不肯走,还想着和老夫杀几盘,来来来,老夫也正愁睡不着。”关年鹿一撩长衫衣摆,自顾落座,抚须笑着说道。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那模样长得好看的不像话的年轻人身上,那年轻人同样在打量着自己。接着才收回目光,跃跃欲试的要与赵丹罕杀两盘。ωωω.χΙυΜЬ.Cǒm
赵丹罕这时终于意识到,公子所说的等人,要等的是何人。
当关年鹿落座后,赵丹罕连忙站起身,对那个有着儒者身份的臭棋篓子行了儒家揖首礼,然后才再次入座。
坐下后,他就对老人介绍道:“这是我家公子……”
秦恒不等赵丹罕说出那个化名,连忙接过话,笑容和煦道:“秦恒,见过关先生。”
赵丹罕闻言,一脸诧异,实在是想不通公子怎么会道出真名。
关年鹿似乎根本不介意那年轻人不懂规矩的打招呼方式,依然笑着。
秦恒望着面前一身儒衫打扮的白眉黑须老者,笑容谦逊道:“关先生,你我二人对弈一局如何?”
关年鹿向后仰了仰脖子,看着年轻人,笑容不改,眼中却透着丝丝倨傲,长袖轻甩向身后,“以什么身份和老夫对弈这局棋?”
秦恒站起身,后退两步,正了正衣冠,正色抱拳道:“秦山河的孙子,秦恒,望关先生赐教。”
关年鹿似乎对这年轻人提到秦山河d这个名字,丝毫不觉意外,他只是问道:“有你爷爷几成功力?敢来与老夫对弈。”
只见那年轻人袖摆随风而动,眉眼含笑,轻声掷地。
“八成。”
关年鹿蓦然哈哈大笑起来,又忽然收住笑声,盯着那年轻人,嗤笑道:“狂妄。”
秦恒亦是大笑,“我十六岁对弈魏希源,三局棋,两败一胜。那年,我只有爷爷棋力四成。去年,我一气化三身,其中一身,对弈魏希源弟子徐玄中,棋高分生死,他死。”
他看着面前老者的眼睛,笑道:“秦恒如何能不狂妄。”
他再次抱拳道:“晚辈恭请关先生赐教。”
关年鹿盯着年轻人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道:“四成棋力胜我师兄一局,真是后生可畏。”,又补了一句,“不愧是秦山河的孙子。”
关年鹿站起身抱拳回礼,“赐教,不敢当。”
一旁见此一幕的少年,只觉得天旋地转,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吗?此时的他,何等意气风发。另一边的老头,还是那个平日里和自己对弈的臭棋篓子吗?一身棋韵,浑然天成的不像话,不说其他,就说眼下流转在其周遭的棋道会悟,便能让天下间多少自诩为国手的棋圣汗颜。
二人双双落座,只听关年鹿开口道:“有言在先,胜之如何,败之又如何?”
年轻人答道:“我若侥幸赢下先生一子,还望先生许诺让那执掌荒城军符的窦琮归附与我,不生二心。先生若得胜,那我便将那本珍本《宫弈吞甲》送于先生。不知这般对赌,先生可还满意。”
关年鹿想也不想,便答应道:“可以。”
“无本买卖做的这般驾轻就熟,看来你以前没少做啊?”老人没有半点高手风范的先执白落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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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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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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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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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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