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皆知的荒城四乱,夜间主场,为了饱口腹之欲的时间微乎其微,大多是进风月场,学那才子佳人的舞文弄墨,博得美人一笑,或者拿出大把的银钱,砸出一个美人芳心暗许,又或者带着一堆狗腿子恶仆,浩浩荡荡招摇过市,欺男霸女。
不论晁三郐如何费解已经月余时间没有光顾天香酒楼的四大纨绔,偏偏今夜到来,眼前都已经是两方相对。
晁三郐急步走上前,陪着笑脸,与那闲散而坐,低头饮酒的年轻公子哥,歉意说道:“这位公子,实在是抱歉,下面有些伙计是新来的,不晓得天字号包厢已经被本店几位贵客经年包下。”
见那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无动于衷,晁三郐又道:“本店失误导致公子糟心,晁某在这里给公子赔不是,公子若是愿意,在下立即给公子换到地字号厢房,再置办一桌丰盛的酒宴。另则,公子今日所有消费,本店一律免费。”
顿了一下,接着道:“公子若是不愿,本店亦可原银奉还。”
坐在桌前的连如玉,放下酒杯,抬头看着这个逢迎有度的酒楼掌柜,轻轻一笑,声音温和道:“前后有序,说话滴水不漏,不愧是久浸生意场的买卖人,赶人的说辞都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晁三郐只是陪着笑,并未解释什么,地头蛇与过江龙,晁三郐明显选择前者。一个不知身份底细的年轻人,即便有些家族背景,可是还能把手伸到这龙蛇混杂,拧成一股绳的荒城。大蛮王朝威逼利诱了这么些年尚且做不到,你一个不知身份背景的外乡客,还能在里面翻起多大的浪来?
连如玉一指对面的唐瓮,随意道:“掌柜的,你陪错笑了,这位唐兄才是今日的主客,他请客,我付钱,要不你问问他愿意不愿意?”
晁三郐脸上明显有不悦神色闪过,一闪而逝,他转头看着那个只顾闷头吃菜,频繁抓挠胳肢窝的中年男人,不再是陪着笑脸,而是皮笑肉不笑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意下如何?”
闷头吃菜的老唐,闻言抬起头,看着那个脸色阴沉的酒楼掌柜,以及闯入后反而收起跋扈行径,只是怒目相向的三位纨绔,一脸贱笑道:“我不愿意,你们是不是要咬我。”
这句话,是老唐学公子的,这趟由南至北而行,曾有一次,几人途径一处小县城,遇到一伙打家劫舍的恶霸,狭路相逢,公子说要学那书文里,侠客远游之时,遇人间不平事,当需仗义执言,他说他也要说几句。然后,就见公子站在山坡上,扯着嗓子冲那伙山匪撂下一句霸气无边的话。
这句话,将当时昏昏欲睡的唐瓮,惊掉了一地下巴。
当时公子骑马站在那处低矮的山坡上,对着两掌手心干啐了两口唾沫,轻轻一摩擦,再展开,慢慢向头顶伸去,顺着两鬓青丝,缓缓向后捋,做完这一切,他眉毛一挑,冲那货山匪一勾手指,嚣张无比道:“狗贼休走!来咬我啊!”Χiυmъ.cοΜ
然后,唐瓮精神一怔,只见漫山遍野的山匪贼人,或骑烈马,或狂奔,浩浩荡荡冲杀下来。
就在这时,但见公子掉转马头,骂骂咧咧说着什么,待到马与人奔至近前,他才听清公子在说些什么。
“不是说他娘的才二十余人吗?这他娘的两百人也不止啊,本公子年纪轻轻,还不想英年早逝……”
也是那个时候,唐瓮才晓得,公子并不是只有他平日所见的那般心机深沉、智谋过人、善度人心……等等这些面,亦有童真与大善。
提督司督察使杜怀恩的嫡子杜玉明,眼神闪烁,目光在那容貌只有二十余岁的风流公子哥与那模样邋遢的中年人身上来回扫视,像是在确定什么。
财理司司座窦琮长子窦绮峰,在进入厢房后,一改先前的嚣张跋扈态度,眸光深沉,像是在四忖什么。他们四人虽然号称荒城四乱,在荒城内招摇过市,欺男霸女,可是没有一人是傻子,耳濡目染下,官场的人心诡诈,当面锣背面鼓的,哪有什么善与之辈,这些道理他们都懂。
窦绮峰现在回想起来,从杜玉明非要改行程的提议开始,再到之前门外的枞着,故意推波助澜,一切都好像是杜玉明早有预料天香酒楼内的天字号厢房被人占着一般,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不由得窦绮峰不往深处想。
权势地位皆不低的四司,看上去一派和睦,可是内里的角逐与较量,除了局内人外,其他人想要看到内幕太难。
这一点,无论是窦绮峰那个坐着荒城财库财理司司座的窦琮平日里的千叮咛万嘱咐,交人可,但不可交心的嘱咐,亦或者窦绮峰与其他三人日常的交往中,在那些细微之处见人心的称兄道弟,真正到了生死存亡关头,窦绮峰相信,换作任何一家族势微,其他三家都会落井下石,即便对家有那么一丝可能翻身,而到最后断去这根救命稻草的人,最大可能反而是其他三司的嫡系人马。
官场残酷,人心更难测,这便是官途难以捉摸的前路,有些人心与定理,前人早已验证。
当杜玉明与窦绮峰二人各有考量之时,反倒是刑狱司司长曾才瑜嫡子曾毅没有考虑那么多,刑狱司是什么样的一个衙门,主治各种不服,杀人犯,绿林匪寇,江湖豪客……入了吾门,我说你生则生,我说你死,死无葬身之地。
曾毅在那地方见过太多铁骨铮铮的汉子跪地求饶,只求一死的样子,所以对于敢冒犯自己,且家世不如自己的公子们、豪门子弟们,曾毅总是以最简单的方法让他们心服口服,给他们安个罪名,丢入刑狱大牢尝尝那里刑具的厉害。
“无故闹事,大批银钱来历不明,当拘衙门审问,恐防是山匪做那打家劫舍勾当得来的脏钱。”曾毅走到桌子前,一巴掌拍在上面,冷眼瞧着二人,声音无比平静,道:“有些人面似慈祥,其实内里穷凶极恶,二位要是问心无愧,一会儿就随刑狱衙门的差役走一趟,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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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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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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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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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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