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曾经想在赫连府的下人口中套话,弄清楚这老头的身份,可一番功夫下来,有用的东西半点没问着。赫连府的管家或许知道一些,但只要一提起这老头,他就立刻变得讳莫如深,闭口不言,秦恒撬不开他的嘴,只得无奈作罢。至于向赫连涵打听,他根本不会去做,那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
老头一壶驭马酒入腹,两个肉囊入肚,看上去酒意微醺,两只浑浊的小眼都有些朦胧,他搬起小板凳凑到秦恒跟前,说道:“听说你来自东陵盐夏?”
秦恒点头道:“前辈听过那地方?”
“什么前辈不前辈,随他们一样叫我阿爷就是,平白掉了一辈,听着难受。”老头嘀咕道。
秦恒笑着喊道:“阿爷。”
如秦恒这般俊俏的模样,在不常见细皮嫩肉男人的北域瞧见,实在是件稀罕事。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这个肉囊摊的十几张桌子就坐满了人,半数以上的妇女,姑娘。老板乐得合不拢嘴。
来往行人也是频频侧目,往那年轻人的桌子瞄。
胆子大者的妇人,徘徊在俊俏年轻人的周围,走来走去,有一妇人,甚至直接伸手在他的脸上捏了一下,开心了老半晌。
后再有想如此做的妇人,俱都被护卫拦了下来。
秦恒对此一笑了之。
老头忽然站起身,一拍桌子,吼道:“看什么看,再看也不是你们的,都回去找自己男人去,没男人的就找相好的,别在这里瞎耽误时间,碍着阿爷说事喽。”
老头最后还打了个酒嗝。
周围顿时一阵哄堂大笑,笑过之后,这些妇人,姑娘们真就听阿爷的话,散了。
秦恒笑看着这个脾气有些古怪的老头。
羊皮袄老头再度坐下后,眯眼看着秦恒,说道:“东陵盐夏,老头子年轻那会去过一次,就记得那里有座很气派的酒楼,叫什么来着……一时想不起来了。”
“燕尾楼。”秦恒紧了紧身上的红棉袄,补充道。
廖娟连忙给秦恒身上披了件羊毛坎肩。
秦恒点头致谢。
“对,燕尾楼,号称南地最气派最大的酒楼,我赵无疆当时身上带了大几十两银子,想去里面尝个鲜,结果被人给撵了出来。”
老头忽然话锋一转,“听你满口叫出名字,莫非以前去过那座燕尾楼。”
秦恒摇头道:“阿爷高看秦河了,那里面一壶酒得多少两银子,我这种平头百姓,挣一年的辛苦钱也未必买得起一壶酒。”
老头灌了口酒,笑脸灿烂地看着年轻人。
“老狐狸”,秦恒顿觉不妙,着了道。然后他连忙补充道:“听族中长辈说,那里一壶酒就要百两银,光听就让人咂舌,心惊。”
老头招呼阿邦拿来了两只碗,然后对秦恒道:“尝尝这里的驭马酒,烈如火烧,入口别有一番滋味。”
秦恒虽没有想明白这老头又玩哪一出,可一碗酒中能有多大文章,于是他端起碗就准备喝下。
大庆儿郎十五岁便能三碗酒行夜路,喝酒一事上从没输过天下任一地,即便是号称酒城的碗曹城也不敢说稳胜大庆。
秦恒还是一个七八岁孩童的时候,便跟着爷爷一起喝酒,十二三岁的时候,不说尝尽天下酒,可千种酒绝对是有的,要说他没有酒虫在腹,连他自己都不信。
然而,他刚拿起碗,就被一只小手夺了过去,廖娟略有不满的看着老头,又瞪了一眼这个没甚脾气的公子,“阿爷,秦公子大伤未愈,怎么能喝酒。”
老头讪讪喝掉自己那碗酒。
秦恒无奈一笑。
将一碗酒喝得见底,老头似乎真的醉的不轻,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阿邦,给阿爷来两个肉囊,上壶烫好的驭马酒,都来了半天了,怎么还没上来。”
阿邦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嘴上喊着好嘞,却没任何要再拿来肉囊的意思。
秦恒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头突然趴在秦恒的肩膀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无心之言,“东陵有个老人,叫祝袤,你认识吗?”
廖娟连忙上前搀起老头,又示意护卫扶着点。
一切做完后,廖娟直接站在秦恒一侧,俨然一副为防止意外发生的可人模样。在她心里,这位公子受如此重伤,又那么弱不禁风,可禁不起阿爷的折腾。
秦恒不动声色的愁了一眼老头的神色,见其并未露出异样,但仍旧拿醉眼看着自己,他佯装思索状,片刻后,答道:“秦河并未听过什么祝袤。”
老头“哦”了一声,又道:“那你听过秦山河这个名字吗?”
秦恒摇头道:“秦山河是谁?怎么和我的名字只相差一字,真是有缘啊。”
秦恒好奇道:“这祝袤和秦山河是阿爷的什么人?是南阙人,还是北域人,阿爷为何要问我?”
赵无疆没有回答秦恒的问话,似乎真的醉了,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琇書網
秦恒略显尴尬。
廖娟对一旁的护卫说道:“一会儿你把阿爷送回家,我与他三人先陪公子回去。”
护卫应是。
秦恒等人离去。
待几人身影消失在这条街道上,那本已醉的不醒人事的老头悠悠醒转,双目幽幽如深渊,他先是让那护卫离开,然后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嘀咕道:“祝袤,秦山河,赵无疆,当年护疆城上指点江山的三个年轻人,就剩我这个没有多少岁月好活的老头子了。若这年轻人不是,我赵无疆剩下的日子,就真的浑浑噩噩,百无聊赖了。”
老头说完这番话后,顿时变得醉眼朦胧,他迷迷瞪瞪起身,一摇三晃地向他那座在冼苏镇数一数二的大宅走去,口中似在说着醉话,喃喃让人听不清。
“听说大庆小王爷绝顶聪明,又听说死在了白罱城外,真与假,假与真,我不信我赵无疆这辈子最敬佩,引以为知己的两个人,没有给自己的孙子留后手,我不信,不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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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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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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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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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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