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围在大堂上,原本都在祝福新人,现在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一幕给惊到了。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突然出现的妇人,有些面生,不像是穆府的人。只是口中念念有词,对着扬州知府王大人一直说道:“大人,这亲不能成。不能成。”
“如何不能成?你且说来。”王大人对着妇人问。
陌生妇人白了一眼新人,这才说道:“王大人,您可评评理。这穆姥爷旧人还在,如何能娶新人?”
“这……”王大人有些为难。
他对穆家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只是有些耳闻。邻里街坊都在传,说是穆家先夫人沈氏,是被休出门的。
难道,不是这样?或者,有什么内幕?
“你是说……”王大人还未说完,闯入堂上的陌生妇人就捣蒜般点头。
“是的,就是穆家先夫人沈念心,她还活着。并且,之前离开扬州时候,并没有被休。”
围观的亲朋,面面相觑。看来传闻不实呀!那这穆老爷,还娶什么新妇!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位人群里的人扯了一嗓子“这样可真是太过分了”,围观的人纷纷响应。
“是啊,难道还要娶两个穆夫人不成?”
“成何体统呀!”
堂上气氛一时间尴尬的很。
这新娘子倒是挺淡定,始终藏在盖头下面,猜不出她的表情。
新郎官穆言廷的脸色,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平时最是好面子,此时已经是怒气冲天:这定是那个余氏闹的!平时闹就闹罢,总归是家里面折腾几天;可是今天是什么日子呀?这么多人,她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吗?
以前可,真是之前太纵容她了!
要不是因为今天是新郎官,穆言廷当下就想甩袖子离开,去找余氏教训一通!
要说这休妻一事,穆言廷还当真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当初,沈念心怀孕。但是看诊的大夫说的月份,推算起来,他那时候正在外地采买,压根不应该有孕。加上余氏在耳边吹风,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心里终究是有所怀疑。最后一怒之下,他写过休书,但念在没有真凭实据,又念在和沈氏少时的轻易,到最后没有真正亮出来,被自己撕掉了。
所以,后来沈念心自己提出要离了穆家,他也堵着一口气,并没有阻拦。
不过,沈念心不是已经故去了吗?难道消息有误?如果这样,那可真是麻烦了。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余氏了,可是这事儿明摆着是余氏在捣乱,她自然不会替自己辩解。
这么一来,他真是百口莫辩呀。
“穆老爷,这……你怎么说?”王大人可没想到,自己这个证婚人竟然有一天要在新人成亲的堂上,去给断这样的家务官司。
穆言廷抹了一把汗:“我这……”
难道当着众人的面说,他之前不知道沈念心还活着?或者说,他压根从来没关心过,沈念心是死是活?
他此时倒是真发现自己有多糊涂多荒谬了!
堂后,阿婢冷眼旁观这一切,冷哼了一声。不知道,她这个渣爹,有没有发现自己到底有多渣!
这还不够呢!
她朝若烟使了个眼色,若烟心领神会,离开后堂。朝余入柳住的院子方向而去。
这穆延亭一个头两个大,正不知道如何给宾客和王大人交代呢。很快,这前堂又乱翻了天了!
也不知道余氏那一双儿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两个都是灰头土脸,朝着穆延亭就冲了过去,一个扯袖子,一个抱大腿。
“父亲,你不要给我娶继母!”
“父亲,你不要母亲了吗?为什么要娶继母回家?我不要继母!我只要母亲!”
众人都以为,这两个孩子口口声声喊的母亲是指的穆家正妻,沈念心。
其实,他们喊的,却是余如柳。这些年余氏一直觉得自己坐定了这主母,穆家也只有她一个妾室,所以,她从没教导儿女按规矩喊自己姨娘。
可这不重要,只要众人以为他们喊的是沈氏,就可以了。
人群一时间炸开了锅。
“我听闻,之前的沈氏真是个好的,持家有度,温婉有礼。你看,眼前这两个孩子,虽不是自己所出,但是还是心心念念这位主母。”
“是啊,穆老爷这也太不像话了。旧人还在就娶新人。”
“都传当年是穆家休了沈氏,现在看来,可不是。若真是这样,穆老爷怎么会这么难堪呢!”
“呸!当真是没良心!敢这样对待将军大人的生母,也不怕将军大人怪罪?”
“这王姑娘也太可怜了,遇人不淑呀!”
“是呀,可怜了新娘了,摊上这么个事儿……”
……
穆言廷左右被一儿一女拉扯着,一脸猪肝色。众人的议论听到耳朵里,简直觉得自此再没颜面待在扬州城了!还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余氏!都是这个余氏!!!他真是气的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阿婢正在堂后嗑瓜子,程御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你个鬼精灵,解恨没?”
还是什么都瞒不住他。
阿婢认真的点点头:“还好吧。是解了这么一丢丢。”阿婢伸出小拇指,比划了比划。
程御庚失笑:“行了,再不出手,该收不了场了。你也得给王氏新娘一点面子。”
阿婢把手中瓜子一扔,站起来冲程御庚闹了个鬼脸:“哼,什么都瞒不住你,但是你猜错一点,新娘子才不在乎,她还让我再闹的狠些才好呢!”
程御庚看着阿婢笑了,眼睛里像有星星一般亮的光芒。
众人一时义愤填膺,都在等穆老爷一个交代。看样子,再不给众人交代,众人都要把穆老爷绑去见官了!
有的看不下去,甚至都有甩袖子离席而去的了。
新娘始终非常冷静理智的站在一旁,表情掩在盖头之下,没人看的到。但是从她那挺直的站姿,任谁也看的出来,她也在等‘新郎官’一个交代。
就在前堂一片混乱之际。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彻大堂:“王大人,我父亲,并未有妻再娶,我可以作证。”
穆言廷闻言嗖的抬起头,朝阿婢看过去。
对啊,他怎么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女儿可以替自己辩解呢?他以前怎么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怎么这么的可爱可亲呢!
“对对对!”穆言廷赶忙跟众人解释,跟王大人解释:“这是我的嫡女阿婢,她可以作证,是的确是有苦衷的。”
他过去挽阿婢的胳膊,想把她抱起来。可是阿婢冷冷的躲过他的接触,走到众人面前,朝知府王大人行了个礼:
“王大人,我有休书一封,可以作证,我父亲并未有妻再娶。”
穆言廷心道,难道是她假写了一纸休书,为了给自己解围吗?可真是自己的好女儿呀!机灵又聪明。
说着,他见阿婢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
她当着众人的面,把纸打开,当众读了出来。
她言辞认真而冷酷,完全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神态从容而自信,仿佛一个成人的灵魂在声声控诉:
立书人:沈念心。
吾系凉州府春平县人。
与君年少相识,二十余载,慕汝之才华,遂结为夫妇。
不求大富大贵,锦衣玉食,只愿恩深义重,伉俪情深。xiumb.com
十余载夫妻结缘,本以为前世结缘,二体一心;
不料汝视妻为草芥,无善待之心,
令外室登门,反目生怨,心生仇隙,
另有外室之子,登堂入室;正妻有孕,汝听信诡言,反心生仇疑。
既反目生嫌,两看相憎,二心不同,难归一意,现告及诸亲,以求一别,各还本道。
故立此休书,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证。
沈念心亲笔。
一纸休书念完,堂上寂静无声。
阿婢的声音,太有穿透力,仿佛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告诉他们:她的娘亲,不是被休了。是她的娘亲,不要他穆言廷了!
他穆言廷,有外室外子登堂,宠妾灭妻,听信谗言,怀疑正妻,不要也罢!
句句声讨之词,仿佛阿婢本人。
没错,这休书是阿婢代写。
当时,离开春平县之前,她把这纸休书拿到她娘亲沈念心面前,阿婢这样说:你与我虽无养育之情,却有生育之恩。它日,若有机会,我便替你讨个清白,权当还了你这份恩情。
阿婢今天做到了。
沈念心在休书上按上手印的时候,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眼泪沾湿了满满这张休书。
穆言廷大概是在这封休书上,念起了和沈念心当年的过往情谊,一时间有些怔愣,站在那里有一种寂寥之感,随之眼泪沾湿了眼眶,面上有些悔恨之意。
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穆言廷躬身行了一礼,认真说道:
“大人,我自知有愧于先夫人,日后必定改过自新。”
扬州知府王大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
你是想改过自新了,不过现在的新娘子还不知道愿不愿意嫁你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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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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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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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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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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