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年在她和吴管家“联手”把沈念心“赶”出穆家之前,她就已经得知沈念心有了身孕。也正是如此,身为外室的她,立刻慌了神:她原本以为,穆家长子穆文彦离家出走回不来,沈念心又多年不孕,这穆家今后,总归有一天会是她儿子穆文渊的。所以,哪怕穆言廷始终不脱口接她回府,她也默默忍着。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带着穆文渊在穆府外熬着,好不容易捱到了穆言廷和沈念心夫妻失和,眼见自己马上就要搬进穆家了,这个沈念心,竟然有孕了!
这怎么可以!倘若沈念心生下儿子,那这穆家的家产,哪里还轮得到穆文渊!她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可不就全都白费了?!所以,她冒不得这个险!
于是,身在府外的余如柳,从吴管家那里听来消息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下了决定:她绝对不能让沈念心的孩子生下来,不仅如此,她还要沈念心带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永远从穆家消失!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这些年住在府外,虽然是“见不得光”的,没什么名分,但是穆言廷在吃穿用度上,缺从不曾亏欠她。银子不缺,好多事情做起来,便容易多了。
那个常常进出穆家给沈念心请平安脉的王大夫,便是一个。
而且,老天爷似乎也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还没等到把沈念心赶出穆家,她就惊喜的发现,自己的葵水也快有二月不来了。
于是,她一边“羞答答”的告诉穆言廷这个“好消息”,一边不停地往王大夫手里塞银子,让他瞒住沈念心的怀孕的事实,拖延不报。所以,余如柳清楚地知道,沈念心怀胎三月,胎相已稳的时候,自己才刚有了孕症迹象。
再后来,余如柳躺在正屋的卧房内,安心养胎,听她新提拔上来的吴管家汇报说“沈念心离了扬州城,往老家春平去了”的时候,余如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开始了。忍了这么多年,倒不如“一鼓作气,除之后快”!看来,人还要发狠一点才好。
回想起当年的事,余如柳湮灭了多年的凶恶之火,又徐徐燃烧起来。她冷着一双眼,先是给徐嬷嬷一记警告,而后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在姐姐独自在外产下阿婢,婢妾我自然是无法得知她的生辰的。不仅我不知道,老爷也是无从得知呢!说来也是,姐姐当年离府,竟然有了身孕,为何不早说呢?若是老爷知道了,是说什么也不会让穆家的骨肉流落在外的!”说完,还目光鄙夷地扫了一眼阿婢。
这话可真谓是诛心!在阿婢听来,她话里话外无非都透出一个意思,就是说:这个野种,是不是穆家的还不得知呢!而且,不仅她余如柳怀疑,老爷更是怀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也敢来抢穆家长女的位子,还真是不自量力呢!
阿婢一心在偷偷看热闹,对余如柳这“鄙视”的一眼,毫不介意。倒是有人不高兴了。
冯嬷嬷皱了眉,鞠了一躬,才大声道:“生辰这样如此重要的事情,老奴自然不敢随意编造。在老奴来此之前,大少爷已经详细吩咐过了。他早就料到,会有小人以此拿捏大小姐的身世。所以他特意去了夏家庄,跟村中人详细打听过了,他找到了当年给先夫人接生的稳婆,又让村子里的族长作证,给大小姐的生产八字都列了字据。”说着,冯嬷嬷就摸摸索索,从衣襟里掏出一个信封,并双手奉上,递给穆老爷,道:“大小姐的生辰八字上写得明明白白,她乃是正月十五,辰时出生。因那日是上元节,稳婆正在准备节食,就被沈老夫人喊了去给沈念心接生,所以记得尤为清楚。大小姐正月出生,二小姐二月生辰,如此清楚明白,余姨娘,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冯嬷嬷态度强硬,对这个余姨娘,还真是不怕什么。不仅如此,就连穆言廷,这位嬷嬷怕是也不放在眼里的。
阿婢在旁默默研究自己那个渣爹穆老爷的表情:就见他从冯嬷嬷手里接过写着阿婢生辰的信笺,看了好半天。一会子拧着眉沉思,一会子又瞪了眼恍悟,转而又拧了眉头,换成一副纠结不已的模样,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难以抉择一般。
阿婢正“钻研”的不亦乐乎,就听余如柳酥到骨头的声音飘了过来:
“老爷!您听听,冯嬷嬷一口一个‘大小姐’的喊着,哪里还让婢妾说话呢!婢妾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觉得,二个孩子年纪相仿,哪个是大,哪个做小,没必要非得去计较那么清楚。更何况,就算阿婢真是正月生辰,那和兰儿也不过是差了一个月罢了,站在一处,谁又能看得出来呢!婢妾本来是想,做了长姐的,自然要有做长姐的样子,需得时刻照顾妹妹,对妹妹呵护谦让。阿婢过去吃了那么多哭,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何苦去操这份劳神又劳力的心思,让兰儿照顾,岂不是好事?”说着,余如柳就一把扯过一旁的穆文兰,把她推到阿婢跟前,催促道:“兰儿,快告诉父亲,以后可能当个好姐姐?”
穆文兰本来正在屋里歇午觉,睡得正香呢,就被嬷嬷叫了起来。此时正是睡眼惺忪的,昏昏欲睡。她朦胧之中,听到有人在耳边“姐姐”“妹妹”的说话,绕得她头晕,恨不得此刻捂住耳朵倒头就睡才好。
余如柳见女儿昏头昏脑的样子,暗骂了几句,又不能明着催促她显示自己的急迫,遂只能暗地里掐了穆文兰一把。
穆文兰从昏睡中吃痛惊醒,以为是哪个胆大的在催自己起床,顿时又烦又怒,还没睁开眼看清面前的人影,就呵骂出声:“哪个不知死活的奴才!滚远一些,看我不剥了你的皮!”骂着,双眼睁开,两手撒泼似地往外甩。身边两个一直扶着她的小丫鬟被她这么推,一左一右跌坐在地上,其中一个还就跌倒在穆言廷的脚边。
本来站在穆文兰身后,打算走走过场的穆文渊,看见此情此景,顿时来了兴致,指着穆文兰和她那两个狼狈的丫鬟“哈哈”大笑起来。
余如柳皱着眉,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就见穆言廷拧着川眉,盯着身前这一双儿女,神色极为难看。虽然没有说话,但在场谁都看得出了,他这是怒极了。
余如柳敢忙站出来打圆场,说什么文兰昨夜因为听说老爷要回来,兴奋到深夜才睡,今天白日自然是困顿了些。穆文渊更是,念叨了几日终于盼到父亲回来了,这才高兴地有些过了。说他还把这段时间的做下的功课,都准备好了,要呈给老爷看。说完,连忙给穆文渊身后的小厮使眼色。
小厮倒还机灵,赶忙拿出几页宣纸,递给穆言廷看,余如柳在旁,又是一阵添油加醋,这才让穆言廷的脸色稍微缓了下来。
他一向最是重视穆文渊的学业,家里花费了大量的银子给穆文渊请先生,虽然穆文渊成绩一直平平,甚至是有些“不开窍”,但好歹也算听话,没怎么让他操心管教。不像穆文彦曾经那么叛逆。想到自己的大儿子,穆言廷方才的怒气又压下去不少。
他也不去翻动儿子的“作业”,只略撇了一眼,就严声道:“你们两个,也好好学学你们大哥。他一人在外闯荡多年,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人教导,也照样混出了个名堂。哪像你们现在?你看看你们,衣食无忧的,反而越发不知上进了……”穆言听严声厉语地说了一会子,见穆文兰和穆文渊都收了性子,低着头听讯,自己再说下去也没甚意思,最后叹了口气,道:“罢了。都回吧。”
说着,自己也跨步往里走。
余如柳见状,挂在心头的事有些忍不住,于是追着穆言廷急急半是撒娇,半是纠缠道:“老爷这就走了?方才的事……”
她还没说完,就被穆言廷不耐烦地打断了:“算了算了,此事再说吧!”他真想不明白,本来挺温顺的一个妻子,怎么开始撒娇矫情起来了。难道就为了争个长女?想到余如柳的心思,穆言廷心里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心道:若是从前,兴许自己也会和余如柳有着一样的念想。可是现在?哪还用得着呢!现在的穆家,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这样一想,他对余如柳的不满又加深了一层。站住脚,对着她,不悦道:“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了什么样子?还是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吧!他们兄妹几个见面的事,还是等今日晚宴上说吧!你先让他们都各自回屋去。冯嬷嬷也带阿婢回自己的院子,都散了吧!这趟远行,一大半时间都折腾在路上,风吹露饮的,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现在快些给我备些热水来,我好好洗洗乏。”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了,一会你还要准备今晚的夜宴。彦儿说了,扬州城的大户,该请的人一个也不能拉下,扬州城府尹老爷也是要来的,可万万不能马虎了。”
余如柳虽心有不甘,却也只是眉目不安分地动了动,终究不敢再说什么。一边应声不迭,一边紧扶老爷走了。
在他们身后,穆文兰和穆文渊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颓败”模样。两个人,竟然没有一个注意到“阿婢”这个新人物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新敌人”的存在,这让阿婢很是“惊喜”。
敌人都走了,阿婢顿时松懈起来。换上一副鬼精灵的模样,跑过来挽了对冯嬷嬷的胳膊,道:“谢谢嬷嬷帮忙!还劳烦您大老远从京都背井离乡的,阿婢感激不尽。”
冯嬷嬷乍一听,惊喜不已,道:“大小姐哪里话!老奴和大小姐本就不是外人,我是冯小的娘亲,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大小姐应当是见过的把?我儿自小顽皮,多亏遇到了少将军,才能有今日。况且,少将军于我儿有多次的救命之恩,老奴结草衔环不敢忘。”冯嬷嬷抹了把眼泪,才道:“老奴就说么,大少爷的嫡亲妹子,哪就是那么好欺负的,原来是装的……也好也好,大小姐只管这样下去,老奴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定护大小姐周全。”xǐυmь.℃òm
阿婢很是惊喜:“原来是冯哥哥的娘亲,这样极好!哥哥与冯哥哥一处,我与您一处,我们这样相伴,我也不会太寂寞!等到来日进京,我们便就团圆了。”哥哥考虑的太周到了。
自然是自家人,阿婢又听方才冯嬷嬷说话的意思,便知哥哥都已把事情与她讲明了,便问:“嬷嬷可是见了哥哥,哥哥安全低京了?可还好?”
冯嬷嬷收起了方才的冷肃模样,颇为慈爱地拉起阿婢的小手,道:“好,都好。还托我告诉大小姐,那位云小姐也好,已经顺利进了府。府里有位她的嫡亲的外祖母,怎么也是吃不了亏的。而且她身边的小厮丫鬟,哥哥也都打点好了,请大小姐放心。”
阿婢听了,欢喜不已。果然是自己的亲哥哥,自己想要什么,关心什么,不用她说,他早就替她想到了,并且都打点好了。
俩人又聊了几句,阿婢便亲热地挽着冯嬷嬷的手,随着她来了自己的院子。
有了哥哥在上面施压,阿婢住的院子自然是极好的。冯嬷嬷一旁也道,就连穆文渊住的院子,也没这个好呢。
阿婢倒觉得,院子大小事其次,住着舒心与否才打紧。虽然她极不情愿来到这里,但是终究是已经来了,与其怨天尤人,倒不如坦然接受。
况且,有一点她感受的明显,那就是她再也不是夏家庄那个凡事要自己去斗争的阿婢了,现在的她,哪怕再多敌人,也有人在面前挡着,替她遮风挡雨。
有哥哥在的感觉,可真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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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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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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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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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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