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春平县,怕是没人不知道程家了。县城里,除了县老爷府邸,便是程家宅院最是气派。村里老人家都说,就连县太爷见了程家老爷,都要礼让三分呢!这不仅仅是因为程家家大业大,而是因为程家有个了不得的靠山。具体什么靠山,没人知道,只听说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听姥姥说,二姨所嫁的唐家,正是给程家供货的一个商铺之一,所以每逢过节回家,二姨都会委托夏叔带些银两衣物给老人。
夏叔,阿婢见过几次。他为人耿直,是个好人,只是他的那个妻子赵氏,有股子和“毒妇”臭味相投的味道!夏叔每次回乡,便把东西交给赵氏,由她再转送给沈家。也大概因为这层关系,赵氏便和“毒妇”慢慢走动起来。
能和毒妇交好的人,不用细想,定然也是个贪婪爱财之人。阿婢打定主意,就是要在夏叔回来之前,首先想办法先瓦解她们的“友谊”。而对付这样的两个人,要想让她们起争执,必然离不开一个“利”字。
想到这,阿婢扫了一眼沈家的院子,犯了愁:这个毒妇,整日除了毒舌和贪小便宜,其他正经活计没做多少。偌大一个院子,除了角落里圈养了几只瘦鸡,再没几个值钱的东西。鸡?阿婢眼珠转了转:看来也只好从这几只鸡身上下手了……
次日一早,沈春喜手里拿着一个馍,兴冲冲从外面跑进来,张嘴便喊:“娘!咱家的鸡,多了两只!”
“毒妇”李氏揪起春喜的耳朵就骂:“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馍是留给人吃的。你又去拿馍喂鸡,看我今天不打烂你的手!”
“哎呦!娘,真的,你去鸡圈里看看,真的,多了两只大肥鸡呢!”春喜一边躲着毒妇的魔掌,一边指向门外。
李氏半信半疑,松了手去看个究竟。
“一、二……哎呀,还真是!”李氏数了两遍,果真是多了两只。一公一母,明显比自己养的肥壮不少,一看便知道是别人家的。李氏瞅着四面无人,赶紧关了栅栏,心道:大概是昨天放鸡出去觅食时,没注意,多赶了两只回来。
沈春喜洋洋得意,又撕下一块馍扔到鸡圈里,喊道:“我说得没错吧!是……”还没说完,就被李氏捂着嘴拖进屋里。
“嘘!出去可别混说!”李氏压低声音警告女儿。到手的便宜,不赚白不赚。
沈春喜一脸兴奋,压低声音央求道:“娘,咱家好久没杀鸡了。上次小贱人拿回来的的鸡肉粥,真好吃。我还要吃。”
“呸!这就等不及了?再忍个几天,等没人寻来了,咱就先把那只公鸡宰了,剩下一只母的,留着下蛋。”
沈春喜不肯,又央嚷了半天,被李氏狠狠拍了几巴掌屁股,这才作罢。
两日后的一个傍晚,沈家小院里,一阵阵的扑鼻肉香,从正屋紧闭的门窗飘散开来。阿婢倚在院门口,不动声色,翘了翘嘴角。她朝外打了个响指,候在外面的小虎子便飞也似地往夏家方向去了。
约莫一刻钟后,在小虎子的正确“暗示”下,赵氏敲开了沈家大门。
沈春喜头也不抬,正埋头啃鸡骨头。李氏忙起身迎客。
“哎呦,是赵姐姐啊。快来,屋里面坐。”她不明所以,刚准备端起一盘鸡肉招呼“客人”,就听赵氏沉这一张脸,冷冷开口:“妹妹,我家前些日子放鸡出来觅食,走丢了两只,你可有瞧见?”
李氏的手抖了几抖,险些将盘子摔了。待稳了稳手,才僵着脸勉强笑道:“哎呦,咱俩家隔着一条街呢,那鸡哪能跑那么远呢!”
“我原也这么想的,这两天也把邻里家都寻遍了,也没瞧见。今天想着过来坐坐,倒是顺口一问。”赵氏撇了一眼桌上的肉,嘴角抽了又抽。
她来的时候早就在沈家鸡圈外瞅了一眼,里面个头最大那只,可不就是她丢的那只母的么?!她不想撕破脸,毕竟平日里也没少走动,也算交好。可看着那一桌喷香的公鸡肉,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拿唾沫淹死这对母女。
李氏更不曾想,今番竟然被带了个正着!她就想不通,这两家离那么远,这鸡怎么就能是赵氏的。要是别人的,她就算撕破脸皮,也定然抵死不认。可这赵氏,可不能轻易得罪。毕竟这沈家老二的救济,还得依仗她送到自己手里呢。这两年,要不是她刻意讨好赵氏,她哪那么容易到手,早就被直接送到那个“老不死”的手里了!
挣扎了半天,李氏终于装模作样开口:“哎呀!不好了,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天春喜那丫头还说我们圈里多了一只鸡,我还不信,当她不识数,数错了呢。我们快去瞧瞧,可别就是姐姐家的!”
赵氏冷哼一声,站在那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李氏只好又道:“你瞧瞧我,这脑子,整日稀里糊涂,连几只鸡也弄不明白。说来也巧,我家当家的前几日干活伤了脚,我寻思杀只鸡给他补补呢。要是错杀了,兴许也是没准儿的事儿!要真是,姐姐可别恼我。”说着就去拉赵氏的手。
李氏这样说,赵氏也不好继续计较,显得她多小气,就带着讥讽道:“妹妹言重了。能找到就好,总比跑到别人家,两只都被人宰了强。”
“就是。咱两个的事,还不好说。圈里那只,我明日亲自送过去。再说,等到重阳日,夏老哥回来,我多补衬些衣服首饰给姐姐便是了!”她说的是沈家老二的东西,赵氏自然听的懂。
赵氏听了,脸色这才好了些,勉强笑了笑:“罢了,妹妹也是无心的。这家家户户都把鸡放养觅食,一时走错了,也是常有的。这鸡,就当我给沈老弟补身子了吧!”
李氏不肯,就要把炖好的鸡肉打包给她带走,赵氏说什么也不接。俩人争执不下,最后各家一半,这才将人送走了。
阿婢躲在屋里,从窗户里看到李氏送走赵氏后那张脸色铁青的脸,心情顿时如大好!一个人抱着被子在炕上打了个滚儿,笑出了声。姥姥问她笑什么,她也不答,只是蹭过去,掀开被子,钻到老人怀里,找个位置舒服躺下,然后仰着一张稚气的脸,问:“姥姥,等你病好了,你想去哪儿?”
老人像哄婴儿入睡一般,拍着阿婢的背,低声慢语:“哪也不去,就窝在炕头,绣花儿挣钱,给我们阿婢攒嫁妆!”
“那我也要挣钱!”
“我们阿婢挣钱做什么?”老人笑眯眯地问。
“我要挣好多钱,然后盖一个小房子,和姥姥搬出去住。我还要给姥姥雇一个丫头。阿婢做饭不香,我要雇一个做饭香的丫头,专门给姥姥做饭,我要给姥姥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做有钱人家的老祖宗……”
老人被阿婢的一板一眼逗得眉开眼笑,祖孙俩一问一答,画面好不温馨。阿婢舒服的倚在老人怀里,心中暗下决定:这次,如论如何,她一定要从毒妇手里拿到二姨的钱,好治好姥姥的病!
初九重阳日,很快便来了。等在村口的小虎子一早便来报信,说夏叔回来了!
阿婢按计划好的,候在夏家去沈家必经的一个街角。半日后,就见赵氏提着一个包袱,远远地走了过来。
“赵婶子好!”阿婢装作偶然碰见,乖巧的打了个招呼。
虽然在李氏的“影响下”,赵氏对阿婢这个“野种”没什么好印象,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她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又如此乖巧,便也无法生出厌恶之情。
“哎!你姥娘身体可好些了?”赵氏一边走,一边问。
“劳您挂念了。姥姥她还是老样子。郎中说,需得好生养着。”阿婢随着她也往沈家方向走,“婶子这是要去找我舅母吧!”
“嗯……”赵氏欲言又止,对阿婢还是有些忌惮,没有将“去送二姨的东西“这事告诉她。
阿婢也不多问,只说:“前些日子,我二姨来信,说夏叔人好,帮了她不少忙呢!她还说,也不知道婶子喜欢什么,上次包裹里捎给您的翠钿,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阿婢故意顿了顿,等看到赵氏眉头轻皱,又道:“我见过您几次,倒没见过您戴着,是不喜欢吗?”
赵氏脸色白了白,干巴巴道:“哎,都是庄稼人,平日里哪能戴得了那些东西!”
阿婢佯装明白,点了点小脑袋,道:“这就好,怪不得二姨信里提及给您的首饰,我都没怎么见您戴过,我和姥姥还都以为,您不喜欢呢!”
赵氏脸色已经泛青,一路再没说一句话。
她跨着包袱进了沈家小院,那李氏已经在那候着了。未开口,赵氏就被李氏头上别的一只翠钿子吸引去了目光,本来脸色就冷,现在便更冷得像冰。
李氏两眼只顾盯着赵氏手里的包裹,几乎要冒出光来,自然也没瞧见赵氏不济的脸色。两人屋内一坐,便开始相互寒暄,李氏先把那日吃鸡的事情提起来,又是一阵抱歉,赵氏偶尔接几句,可就是不提今天来的目的。
这样各怀心思,聊了约莫一刻,李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赵姐姐,这次你们当家的回来,可有她二姑什么消息?”
赵氏撇了撇嘴,虽不情愿,但也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她把包袱往桌上一放,刚要张口,就听正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二人寻声看去,就见一个矮小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李氏面露怒色。
阿婢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赵氏面前,声音不高不低:“姥姥说,让我来拿二姨捎给她的东西。”
李氏嗤笑一声,呵道:“笑话。哪里有你的东西?你还不快给我滚出去!”xǐυmь.℃òm
阿婢面不改色,指着赵氏身旁的锦缎包袱,提高音量道:“就是这个。是二姨托赵婶子给姥姥的东西。二姨她几日前先来过信,告诉姥姥包裹的事儿了。赵婶子,是这个吗?”二姨从不寄信,阿婢只不过是说给赵氏听的。
“胡说!那是你二姨托人给我们家春喜的东西,不信,问问你赵婶子!”李氏信心百倍,以前每次收到赵氏转交的东西,她都塞回去十几文钱作为“答谢”,这里面的的“门道”,她俩个自然是心照不宣的了。她就不信,这次就因这个“小贱人”来要,这东西就能给了她?笑话!
这赵氏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她抬头瞟了一眼李氏头上的翠钿,又低头弹了半□□袖上的褶子。就在李氏等得十分不耐时,就听赵氏凉悠悠地,开了“金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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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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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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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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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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