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理察觉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还以为是到了,便探出头来,却发现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入眼的只有茫茫水波。
刘赫语气有些急切和焦虑地说道:“看来此地河堤果然已决,看两侧的村落,俱已被淹没,你我只能从旁边的山坡上步行去找安置之所了。”
钱理本也焦急,对刘赫这个建议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就这样,一个朝廷大将军,一个堂堂太守,不顾天上的瓢泼大雨和地面的泥水,就扔下了马车,快步跑上了一旁的山坡。
好在两人自幼都在山村长大,对于走山路自然不陌生,速度倒也不慢。
可是刚刚走了没多远,钱理却忽然停了下来,手指指向了一个地方,语气说不上来到底是愤怒,还是惊恐。
“主公,你看,人,是人,不对,是尸体!”
刘赫闻言,也本能地停下脚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原本他还以为是有一两具尸体被洪水冲到了这边的山脚下,毕竟这样突如其来的大灾,死了这么多百姓,有尸体出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当他透过山林的缝隙,看清远处的情形时,整个人顿时怒气上涌!
眼前出现的绝非几具尸体,而是在水面上漂浮着至少上百具尸骸。
这里的洪水已经把村落里的房屋淹没,绝大多数房屋只露出了一个屋顶,
方才两人视线角度的影响,那些尸骸正被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屋顶给遮挡住,因此一直没有注意,走到了这边才能够看见。
刘赫勃然大怒:“怎么回事!此地县令是吃干饭的么?即便洪水滔天,有百姓惨死,可也不该放任如此之多的尸首四处飘荡,还都聚集到了一处,若是发生瘟疫,拿他全家抵命都不够!”m.xiumb.com
“主公息怒,等找到了安置之处,当面责问,方可明白。”
刘赫纵然如何恼怒,也只能和钱理继续加紧赶路。不过他此时心中着急,所以越走越快,钱理初时还能跟上,可后面慢慢地就有些落后了。
钱理正准备出声喊住刘赫,却忽然察觉到什么异动。
他再次停了下来,举目四望,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刘赫也发现了钱理的情况,便快步走了回来。
“道准,怎么了?”
钱理摇了摇头:“属下方才听到什么声音,不过并未见到什么,或许是属下多心了。”
刘赫点头道:“那就赶紧赶路吧,我倒要看看,这蔺县的县令如何向我交代。朝廷将如此重任交予他,而且蔺县还是第二批决堤的,灾情看起来却比第一批受灾的县城还要严重,如此无能之辈,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非剁碎了他不可!”
说完,他扭头就继续赶路了。
谁知两人刚走出没几步,几个黑影陡然从旁边的山林灌木之中窜了出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刘赫本能地拔出宝剑,如临大敌,可没想到这几个黑影却直接就跪在了他俩得到面前。
两人定睛看去,原来是十几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人,正给他俩不断地磕着头。
“求大人为草民等做主啊……”
刘赫跟钱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钱理上前扶起了他们:“诸位莫非是此地的乡亲?”
十几人纷纷抬头,其中一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的长者,痛哭流涕地说道:“我等正是本县的村民。”
钱理问道:“你等方才说要我二人为你等做主,这是何意?”
那老者说道:“我等方才听二位大人所言,便知二位乃是为民做主的好官,因此出来,想请二位大人伸冤做主,小人等给大人磕头了。”
说完,他带着身后十几个乡亲,重重地朝着泥泞的地面磕去。
刘赫与钱理察觉到了这个蔺县必然有什么问题。刘赫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诸位老乡快快请起,这位便是五原郡太守,同时也是受朝廷和大将军指派,暂时全权负责并州赈灾治河一事的钱理,钱太守,诸位有何冤屈,但说无妨。”
他装作自己是一个属下的模样,站了出来,向几人介绍了一番钱理,这让钱理有些诧异。
“主公……”
他正想问点什么,就见到刘赫偷偷向他使眼色。
这十几人一听,马上面露惊喜。
“原来您就是钱太守?太好了,我等有救了,有救了,快,快把村里人都叫出来,咱们请钱太守做主了!”
蔺县城北的一处山坡上,这里和离石城外的山坡一样,搭建着各种临时的建筑还有帐篷,也是人来人往。
不过不同的是,这里的灾民安置处,规模明显小了一些,而且也显得比较干净整洁。
其中一处建筑之中,竟然摆满了各种美食,烤乳猪、烤羊腿,还有大块的牛肉,以及用银质的酒壶盛着的美酒。
十几个人在这里,推杯换盏,好不欢乐。
“蒙县令,还是你有办法,将上千村民哄骗到地势较低的大柳树村,又趁着夜色挖开了河堤,如此一来,我县的受灾情况便会成为西河郡最严重之地,朝廷必然会拨来更多赈灾钱粮。”
一个年轻的官员满面红光地说着这件事,上千条人命,在他眼里好像和几只蝼蚁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另一个个头比较矮小的官员似乎是吃得有些撑了,伸出手不断地揉着自己的肚子。
“只要赈灾钱粮一到啊,咱们就……嗝……就马上趁乱逃往冀州。我等在其他几县也以赈灾名义,筹集了一批钱粮,不日即将……嗝……即将运达。我等将如此之多的钱粮送……嗝……送给袁公,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也……嗝……”
“诸位可不要高兴太早。那个钱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两年他实际上已是并州的主政之人,看似文文弱弱,却是个眼中揉不进沙子的家伙,如今决堤的消息传过去之后,我看他很可能会亲自前来查看灾情,可不好对付啊。”
这人一说,大家也都深以为然。
不过那个蒙县令依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怕什么,你们没见外面山坡上的布置么?等我等酒足饭饱之后,本县亲自出去,抹上泥巴,淋点雨,还能骗不过这么一个钱理不成?”
众人见他如此信誓旦旦,这才放心。
“蒙县令果然深谋远虑,我等佩服,佩服,我等一齐敬您一樽!”
“哈哈,诸位客气了,好说,好说!”
几人刚刚端起了酒樽,正准备一饮而尽,一个人影忽然冲了进来。
蒙县令顿时拉下了脸。
“怎么回事?没见我正和诸位大人谈论要事么?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进来的这人一脸委屈和着急道:“小人实在是,实在是有要事禀报啊……”
一名官员说道:“蒙县令不必跟一个小小的衙役生气,犯不上。就听他把话说完再处置不迟。”
蒙县令这才稍稍缓和了几分。
“哼,若不是看杨贤弟的面上,今日定要将你打得皮开肉绽。何事如此着急,快说。”
那下人虽然心中委屈和愤怒交加,却也无可奈何。
“回县令,钱理,钱太守到了。”
“什么!”
这十几人瞬间全部都站了起来。
蒙县令的酒樽都掉到了地上。
“怎会如此迅速?距离本县派人去通知决堤一事,也不过才三个多时辰吧?”
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怎么?蒙县令莫非不欢迎本太守?”
紧随其后,两个人走了进来,正是刘赫与钱理,只不过刘赫这时候把身上和脸上都涂了泥浆,低着头,恭恭敬敬站在钱理身后,就如同一个随从一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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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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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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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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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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