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之前的梦境,尽管距离他离开幻梦才过了几分钟,可梦的内容却已经在他的记忆中变得模糊起来。
不是说他不记得他做了个什么样的梦,事情还没有不对劲到这个地步。伯蒂能完整地形容出那个梦境的内容,但他只能记得一个大体的框架和轮廓,他的记忆丧失了关于梦境的具体细节。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了许久,依然只能回想起他在梦中变成一个叫“斯坦弗”的人,这个人似乎是“约翰华生”的老朋友,正介绍这位鼎鼎有名的凶案记录者去见更加鼎鼎有名的咨询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他还在梦中见到了“爱丽丝”,同样是最有名的那位爱丽丝,以这位小女孩为主角的怪诞童话在全世界的范围内流行,你几乎说不清究竟是歇洛克更有名还是爱丽丝更为人熟知。
不过考虑到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全年龄性,应该是爱丽丝更有名一些?
伯蒂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艰难地朝着诺玛露出一个代表善意的笑脸:“伯蒂威廉姆斯。你可以叫我伯蒂。”
“伯蒂。”诺玛倚靠在栏杆上说,伯蒂尽力不把注意力投注在她因为这个姿势格外凸出了曲线的臀部上,“伯蒂,伯蒂”
她发音时甜蜜地探出红润的舌尖,像是一条蛇正不怀好意地用舌头捕捉周围是否有猎物的气息。
但她的神色又那么天真,天真得令伯蒂几乎要为自己的怀疑和警惕心生愧疚了。
“我喜欢你的名字。我喜欢弹舌音。”诺玛快乐地笑起来,“你可以叫我贝克,我喜欢被人叫我贝克。”
伯蒂难以掩饰讨好地说:“因为贝克有弹舌音,对吗?”
“嗯?不。不不。”诺玛用一种恍如梦中的语气说,“因为他喜欢叫我贝克。他说贝克能让他想起一些美好的过去。我喜欢他念贝克的发音,他有一种很动人的腔调,极其特殊的腔调……”
伯蒂想也没想地问:“亚度尼斯?”
“噢,这也是他惯用的名字。”诺玛心不在焉地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叫莱昂纳多……莱昂纳多桑西。他说他是意大利人。”
伯蒂并不相信教官是意大利人,他认为教官根本就不是人。
但教官身上的意大利风格也相当惹人注意,那主要表现在审美方面,教官的衣着和首饰总在细节中展示出惊人的柔美典雅,仿若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贵族。
他甚至见过教官穿那种诡异的男士丝.袜。
仔细观察的话,教官的长靴也是相当诡异的高跟靴。教官本来就很高了,穿着高跟靴更让人难以直视。
更别说那些有着细小或宽大褶皱装饰的内衣,有着泡泡袖、羊腿袖、莲藕状袖的丝绸衬衫;还有那些带复杂的珍珠刺绣,镶嵌了金线银线,甚至还有夸张的大翻领的鲜艳外袍……
私下里,几乎所有接受训练的人都认为教官的性取向绝对是男,这就使得他们很难不在训练中想入非非。
伯蒂恰巧是很少见的,不认为教官是基佬的那群人之一。
他当时还没把教官往不是人的方面去想,他当时只不过觉得教官是个欧洲人而已。
诺玛的神色带着热恋般的全情投入,而意识到诺玛对教官的情愫后,伯蒂的大脑总算清醒了几分,他试探着问对方:“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谁知道呢?我一直都住在这里。”诺玛对这个问题表现得相当漠然,“我不关心时间,时间的流逝在这里没有意义。”
她直起身体朝前走,这里四下无人,之前那个神出鬼没的伊薇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伯蒂犹豫了一下,居然没胆量一个人留在这。
他紧跟上去,继续和诺玛打探情况,不过他决定先从了解这个奇妙的女人开始。
“你要去做什么?”他问,“我是新来的房客,对这里还不太了解,如果你不介意……”
“我要去拿我定做的帽子。”诺玛说,“你可以跟着我一起来,没关系,我不介意。要让我一个人把东西搬回来还有点麻烦呢我猜这就是我会遇到你的原因,伯蒂,我就知道他不会让我遇到什么麻烦。”
考虑到教官的性格,伯蒂不得不承认也许诺玛说得对。
“总是会发生这种事吗?”他不由好奇地问,“你需要有人帮你搬帽子回来,就会遇到别的房客?”
“住在这里的房客非常多,伯蒂。”诺玛发出一阵笑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对帮助一个柔弱的女士毫无兴趣,所以,如果暂时没有乐于助人的新房客住进来,我一觉醒来,就会发现帽子都好端端地摆在我的衣帽间里。”
伯蒂听懂了。
他先前觉得诺玛对教官是单相思。
但现在他认定这两人绝对是有一腿。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跟着诺玛往前走,同时认真地记下了周围的方位。诺玛走的路和之前他进来时走的路完全不同,宽阔的走廊前方暗沉一片,走进去时的感受像是走进了雾中。
这突如其来的想象让伯蒂感到汗毛倒竖,他忍不住和诺玛靠得更近了些。
“你在害怕?”诺玛瞟了他一眼,“不用这样,伯蒂,你太紧张了。不会出什么事的,放松一些,你要相信这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除了这里的主人,谁也不能伤害你。”
伯蒂干笑着擦拭额头上的汗迹:“如果这里的主人允许别人伤害我呢?”
“噢。”诺玛同情地说,“有这个可能。但如果他允许了,你紧张也没什么用。何不放松一些,忘掉可能发生的悲剧?”
谢谢,这句话真的对伯蒂的情绪有很大帮助。
他在心中哀叹了一声,终于彻底地明白了他在这里毫无用处这个事实。之前他一直在竭力抗拒它,然而一旦接受,抛开那些恐惧和担忧竟然轻而易举,就好像他原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这么做似的。
“我们到了。”诺玛轻快地说。
伯蒂没太搞懂他们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他们所做的全部就是穿过漫长的走廊,将自己完全浸没在淡淡的灰雾中,而后等他回过神,一晃眼,就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座考究的小建筑前方。
仿佛他之前并不是跟着诺玛朝前走,而是乘上了火车,在靠着窗的位置上小憩了片刻。
现在火车停下了。
伯蒂决定不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他明明记得他们只是在长廊里走来走去,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教官的房子本身,但他们现在却站在另一座房子外面,头顶是明亮的天空,空气中还飘散着各种各样的香气,像是很多种香水混在一起……
“除了帽子,我还定制了几款香水。”诺玛却很满意的样子,她陶醉地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新的香味。”
伯蒂一声不吭,又感到一阵难言的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诺玛关于香水的话。
他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这栋建筑上,它看上去有种充满宗.教感的邪恶,尽管整个建筑上并未使用任何带着暗示意味的装饰或者雕刻,那暗红发黑的主色调和峭壁般嶙峋的墙面,依然使人感到扑面而来的不详。
如果不是有诺玛打头阵,伯蒂绝不会独自走进这样的建筑。琇書網
“伯蒂,别这么紧张。”诺玛注意到他紧绷的肩背,她被逗得发笑,“你在害怕什么呀?还是你以前的罪过莱昂,害怕被他捉弄?”
“你是说亚度尼斯?”伯蒂还没习惯莱昂纳多这个称呼。
区别太大了,莱昂纳多这个名字在意大利常用到和约翰、汤姆相差无几,走在街上叫一声可能有十来个人回头,亚度尼斯却罕见到生僻,伯蒂都没太明白教官是根据什么原则选自己的名字。
“无所谓,莱昂纳多,玛格丽塔,潘,爱丽丝,亚度尼斯……不论叫什么名字,全都是他。”诺玛摇曳着走向前方那栋建筑的大门,轻描淡写地扔下来一堆重磅炸.弹,“你甚至不需要知道一个作为代称的名字。你对他的本质理解得越深刻和精确,就越容易联系和感应到他。”
伯蒂的脑中却只有一片混乱,诺玛提到过的一个名字扰得他心神不宁:“……爱丽丝?你刚才说、你刚才说爱丽丝?”
诺玛叹了口气:“唉,忘了它吧,伯蒂,就像我说的,那只是个名字。”
她跨入门中。
“我饿得能吃掉一整头恶魔。”康斯坦丁趴在枕头上说,“给我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一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五指缓慢地按擦过他毫无遮掩的脊骨。
那根骨头还在隐隐作痛。
当然了,任何人要是有幸能体会脊椎被折断了吮.吸髓液的经历,即使事后身体复原到最佳状态,没准儿还被强化到能生抗火箭.筒的硬度,那种惨烈的痛感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遗忘。
康斯坦丁有理由怀疑亚度尼斯在修复身体的同时刻意为他保留了痛感。
但他懒得计较。
亚度尼斯在他身上干过的那些好事儿太多了,根本计较不过来,而且真要计较的话,反而还是亚度尼斯纵容他多一点。
这心态也好形容。你养条狗吧,要是哪天这条狗见你的时候热情飞扑得慢了点,你都要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可要是养了条猫呢?猫主子偶尔心情好了屈尊降贵地拿你当猫抓板,挠得你龇牙咧嘴,你还要发自内心地觉得谢主隆恩你知道狗什么脾气,你也知道猫什么脾气。
康斯坦丁知道亚度尼斯不是个东西。
这不是东西的家伙折磨你就算是宠爱你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吧那确实都是他自找的,有时候康斯坦丁觉得自己就跟条狗似的,亚度尼斯稍微晾着他不到三分钟,他就能眼巴巴地把自己送上门,哪怕他心知来了之后自己会被搞得死去活来,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来。
又怕又想,越怕越想,也许哪天他不怕了,自然也就不想了。
那五根手指终于停在康斯坦丁的唇边,康斯坦丁张开嘴,于是一根手指伸进了他的口腔,抚摸着他的喉口。
亚度尼斯说:“你还没吃饱?这已经肿了。”
“那玩意儿根本不能填饱肚子。”康斯坦丁含含糊糊地说,“你有那东西吗?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亚度尼斯说:“一小部分我的本体。”
“什么?”康斯坦丁惊到差点滚下床,“你给我吃了什么?”
亚度尼斯充满耐心地重复道:“一小部分我的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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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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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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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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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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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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