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深人静时,他们用的也并非是巡逻制。
根据孙昭的安排,这里会有数名目力出色,轻身功夫也不错的弓箭手待在府内的几大高点。
而在高点之外的暗处,则还有着负责监督、以及保护屋顶弓箭手的暗哨。
赵灵微所住的那间院子自是处在弓箭手们的严密注视下的。
或许贺楼楚的确可以凭借其隐匿身形的功夫,在这些弓箭手发现他之前就翻窗进到屋里。
然……待到他又翻窗出去,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等着。
这些站在高处的弓卫们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了。
今夜的弓卫四是第一个发现贺楼楚的。
但贺楼楚站在那里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光明正大,因而弓卫四反而翻了几个屋顶,去到近处又瞧了瞧。
这、这不是那位……贺楼君吗?
怎么大晚上的不在自己屋里睡觉,也不在公主的屋里睡觉,就这么硬生生地站在公主那屋的窗边呢?
这是公主在让他罚站?
有道理!
有可能!
在短暂地离开了那么片刻后,弓卫四很快就去到了其他几名弓卫那里,和他们八卦起了这件事来。Χiυmъ.cοΜ
其讨论的氛围堪称热火朝天,连今夜的暗哨都被惊动了。
在和暗哨们示意一切正常之后,聚集起来说话的几名弓卫很快就散开,继续夜晚的执勤了。
然而他们的阵型虽是散开了,注意力与目光却是控制不住地又想往公主那屋的窗户边飘呢。
于是他们不禁给离那儿最近的弓卫四打手势。
‘还在吗?他还在吗?’
‘在呢在呢!’
一刻之后,屋顶上的那几名弓卫轮换了一下位置。
这下就轮到弓卫四给弓卫一打手势问贺楼了。
‘还在呢?’
‘在,还在!’
夜晚的执勤实在是太无聊了。
这几名弓卫发现的哪是贺楼楚啊?
他们发现的,简直是今夜的娱乐活动!
来啊,围楚打圆啊!
但他们几人如此活跃,又怎能让贺楼楚发现不了他们的大动作?
他于是……在那几人又一次地轮换位置的时候,不咸不淡地看了那正在翻越屋顶的弓卫一眼。
那人便如此……脚下一滑,从屋顶上掉了下来。
“啪啦!”
“噼里啪啦!”
“砰咙咚!”
——这便是那名弓卫踩掉了砖瓦,又自己掉到地上时所激起的一连串声音了。
*
齐安作为整个和亲使团中为数不多的,能当译语人的小官,在赵灵微夺下朔方郡之后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这会儿,他虽不能拥有一间院子,却能够享有自己的屋子。
今夜,他便是在自己暖暖的卧榻上睡得舒舒服服的。
然而一睁眼,就看到四个人正凑近了他,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其中一人,脸上居然还带着伤!
惊慌之下,齐安险些把“娘啊”这两个字高喊出来。
带着三名暗哨来到了这里的弓卫四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齐大人,别慌,我们都是今夜在府里执勤的。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齐安一听那带着神都正音的商言,这才放下心来,和人点了点头。
弓卫四:“事情呢,是这样的。那贺楼君吧……他一直站在公主那屋的窗边看着我们。这不是……这不是就干扰到我们了吗?”
弓卫四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
那三名暗哨则用力点头。
弓卫四:“但我们呢,又说不来魏言。语言不通,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只好过来劳烦齐大人跟我们一起去……去看看,问问。
“最好呢,就是让他该回哪屋睡觉,就回哪屋睡觉。大晚上的,可别再吓人了。”
过来请齐安的那几人态度都特别好,还一直在说着“深夜叨扰,对不住,对不住了”。
于是齐安也只得穿好衣服,起来跟着他们,一起往公主殿下所住的那间院子走了过去。
他远远一看,长得那么高大,整个人还散发着仿若实质的“我不高兴”的人,可不就是那贺楼公子吗?
齐安:“贺楼公子?怎么大晚上的,就站在这里呢?”
贺楼楚:“等。”
齐安:“等什么呀?”
贺楼楚没有回答。
也是。
他向来就话少。
似乎也只有赵灵微能够问他一句话,就让他答上一句了。
齐安犯了难,然而带着他过来的几名府内护卫还在盯着他呢。
于是他也只好接着说道:“贺楼公子,你老是这么守在公主的屋外,也不好。况且,现在都已经那么晚了。不如……你先回去,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有什么事,也明日再做?”
贺楼楚:“等不了。”
因为顾忌着屋里的人,两人的说话声都已经很轻了。
可坏就坏在贺楼楚的气势太强。
这不是……他光看人一眼,就把那弓卫从屋顶上给“看”下来了么?
于是屋内就出现了响声。
外头的那几人于是立马就都禁了声。
只听公主殿下用她那还带着睡意的声音说道:“怀光……我口渴。”
已然在屋外等了好一阵子的太子殿下,好生气。
而其他人等……则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这这这?
公主是在说梦话,还是?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因为仇怀光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卑职去给公主倒水喝。”
贺楼楚凭借着自己敏锐的听觉,可以辨出赵灵微在那之后就又躺回了榻上,还说道:“要温温的,别太烫,也别太凉。”
拓跋子楚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就要再次翻窗而入。
然而他的手刚碰到窗框,便听到里面的公主殿下用软软的,倦倦的声音说道:
“我刚刚……好像梦到哑巴了。”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弓卫四与那三名暗哨听到这么样的一句话,便自觉退散了。
踏雪落痕却无声!
剩下一个齐安,因为离得太近,又不会功夫,被贺楼楚一把抓住。
太子殿下是已经能听得懂这句话了。
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今夜梦到了自己。
但他不觉得自己也能把后面的话都给听懂,便仿佛劫持人质一般,捂着齐安的嘴不让其出声,也卡着人不让走。
“我梦到……他戴上了我画的鬼面具,假扮太子,带着我……一路打进了王城。”
此时仇怀光为她倒的水到了,于是她喝了两口才继续说道:
“可事成之后,我和他一起站到了宫城的城楼上。他把面具一摘,底下的人就都在那儿喊——假的,假的,这肯定不是子楚太子。”
“为何?”
“因为子楚太子不可能长得这么好看!”
说着这句话的赵灵微,声音委屈巴巴的:“我那倒霉夫君,要是那么好看,哪里还用得着整日戴面具,弄得魏国竟无人知道他长得什么样?他光是每天在宫城的城墙上站半个时辰,就能帮老国主得民心!”
赵灵微的梦说完了,贺楼楚也该对齐安威逼一番了。
来说说吧,公主殿下说她梦到了什么?
齐安掩耳装聋,示意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没听到,真没听到!刚刚外头的风那么大,公主……公主的声音又那么轻,我真是什么都没听到啊!”
齐安被贺楼楚一路抓回了那间单独的院子,以及摆满了公主赏赐的屋子。
然而齐安却是才进屋就奋力说出了那句话。
贺楼楚倒也没有发怒,而是问道:“当真如此?”
齐安:“是是是!当真如此!”
贺楼楚把人按到桌案前:“如此,齐先生便给我接着上商言课吧。”
齐安懵了:“什、什么?”
贺楼楚:“齐先生没听到,但我听到了。方才灵微说的话,我虽不能完全明白,却记下了一些。也许,学着学着,我就能明白意思了。”
子时已过,
丑时将近。
可齐安这么一个礼官,却是在这种时辰,被贺楼楚按在书案前,带着人挑灯夜读。
贺楼楚是在逼人教商言吗?
当然不是。
教书的坐在桌案前,昏昏欲睡。
负责学的那个却是绕着教书的那个,脚步缓缓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就差手里没拿上一根戒尺了。
哦,他是没拿戒尺。
但他拿着赵灵微押在他这里的“胜阙”啊!
这分明就已经是在刑讯逼供了。
齐安实在是没能扛住,招了。
“公主说她梦到你扮成子楚太子和她一起杀进王城,结果一摘面具就被王城民众识破!大家都说你长得太过好看,不可能是子楚太子!”
招了的齐安,被丢出门去。
而真是子楚太子的贺楼楚……在那之后则一宿都没睡着。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闷的。
可待到他起了以后,却被告知公主殿下已经出城了。
她去灵武郡了。
童缨带着担惊受怕了几乎一宿,看起来神情很是萎靡的齐安一道站在那里,对贺楼楚说着公主今日早上做出的安排。
“公主带着仇将军、达奚将军、向正使、还有和亲使团里的卫队、以及朔方郡的四成兵员一道,去到灵武郡了。”
贺楼楚一听此言,几乎立刻就要冲出去追她。
但童缨很快便接着说道:“贺楼公子,你不可离开朔方郡。”
贺楼楚此时的语调已然十分危险:“这话……也是她让你对我说的?”
齐安昨夜已经被他给逼供逼得怕了。
此时哪怕是被说着这句话的贺楼楚扫过一眼,都吓得能往后退两步了。
面对贺楼楚的如此气势,童缨也很是招架不住。
但她还是低着头,稳了稳之后说道:“非也。但是公主带来朔方郡的武将,现在已然全都离城了。就连达奚将军也跟着公主一起走了。若贺楼公子也离开此处,朔方郡岂不是要城门大开?”
童缨又道:“公主说,贺楼公子送她的灵武郡,她很喜欢。但如此礼物着实太贵重了。灵武郡,她确实可以收,但公子想要的东西,她却是可能给不了。如此,若公子想要反悔,她也可将朔方郡置换给贺楼公子。”
是了,今早的赵灵微便是这样说的。
她还在沉琴为她梳头的时候坦诚地说道:
“我和哑巴,肯定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就喜欢上了彼此的。但感情的事,只一个心动,哪够啊?若我每日都能见到他,必然会陷在里头,从而忘了很多我必须得考虑的事。
“所以……我俩必须得分开一段时间。用来好好静一静,也好好想一想。”
童缨依旧低着头道:“公主说,十日太短,只够用来思念彼此。她便与公子以三十日为限。待到三十日后,她自会回到朔方郡,给贺楼公子一句准话。
“若贺楼公子觉得此法不行,也可提前给公主去信。如此,贺楼公子哪怕自立门户,公主也会鼎力相助。不论贺楼公子如何抉择,灵武郡与朔方郡都会是足以托付信任的盟友。”,,网址m..net,...: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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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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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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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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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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