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灵微与贺楼楚走下马车时,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不光仇怀光在,向天鸽、达奚嵘、孙昭也在。
甚至这段时间来经常在她身边护卫的韩云归也来了,正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即便胆大妄为如赵灵微,她一想到刚才两人在里头都做了些什么,便也很难继续维系平日里那高贵从容的模样了。
先前,她是与贺楼楚共骑一匹马过来的。
这会儿,贺楼楚的坐骑似乎依旧在城前的吊桥处待着。
可公主殿下却是肯定没法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再和贺楼楚骑着一匹马回去了。
她的目光和周围的人一一对过去,而后便强行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开口说道:
“贺楼公子夺城有功,便骑着我的坐骑回城吧。”
而后,她便对仇怀光说道:“怀光,我和你一起骑马回去。”
仇怀光连忙应声说好,但赵灵微却是在走向仇怀光的时候,被贺楼楚拉了一下。
先前,他把赵灵微带进马车里。
两人独处那么久,已是引人侧目了。
现在他又如此直接地拉住赵灵微的手,则更是会让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你说的那件事,我们晚些时候再好好谈一谈。”
赵灵微还以为贺楼楚是想要她就先前的那个问题给出一个准话,因而便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可实际上,贺楼楚只是不愿她与别人共骑一匹马。
他也只是……想要赵灵微同他一起回去。wWW.ΧìǔΜЬ.CǒΜ
但他的太子妃却是误会了他。
这不是他在一路赶回这里的时候曾设想过的情形。
从公主殿下说出那句我还以为你不爱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亲我了,并落下泪时起,便不对劲了。
很不对劲。
但太子殿下不愿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带着满腹的疑惑,再次向他的太子妃问出那句“为何”。
于是他也只能是松开了赵灵微,看着她与那名女将军一道,骑着马回城,回那座守将官邸。
因为语言不通,贺楼楚与赵灵微身边的人交流很少。
但这一次,他已然必须得问问了。
看到齐安也在其他人的帮助下骑上了马,要追赶上去,贺楼楚很快就骑着马与齐安并行起来。
“我走的这十天,城里可是发生什么?”
听到贺楼公子居然主动来和自己搭话,齐安感觉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很快回答道:“没有啊,这十天里,城里一切都好。”
贺楼楚:“那公主身边可有什么异常之事?”
齐安:“公主身边也是一切如常啊。”
说完这句,齐安见这位贺楼公子似乎是真心想要关心公主殿下,便也有些想要多管闲事了。
齐安:“贺楼公子,你不在的这些天,公主每天都在巳时的时候上城楼看呢。这么冷的天,她在上面一待就是半个时辰,就是在等你回来啊。”
贺楼楚:“巳时……?”
齐安:“对啊,那就是你走的那天,出发的时辰。公主也不知你何时会回来,便干脆每天都在巳时过来等了。”
说完这句,齐安便试着说道:“公主真的很喜欢你了,哪怕你们刚刚谈得不好,也不用当众对她冷着一张脸,看起来还那么凶啊。你仔细想想,你来我们这里那么久,公主何时这样待过你?”
齐安的话,说的甚是委婉。
他就差没直接说贺楼楚当众给公主甩脸色了。
可实际上,贺楼楚只不过是心里不高兴。
过去,他总是以面具示人。
是以……他便不知原来人有时也需要在自己的脸上加上一张无形的面具,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在这件事上,赵灵微显然就做得很好。
她甚至还能在自己那才哭过的眼睛无法骗过别人时,说她是因为感动与高兴才会如此的。
齐安见贺楼楚一副陷入了沉思的样子,也不着急让对方去回答些什么。
作为曾给贺楼楚上过几节魏言课的老师,齐安的心里大致也有个数。
这人不是脾气不好,也不是不识时务,而只是过于单纯、或者说是过于纯粹了些,也喜怒形于色。
齐安接着说道:“再有就是,我们大商的人呢,讲究委婉内敛。哪怕是夫妻,在人前拉着手走路,便已是感情笃深的表现了。
“你老爱在人前亲我们公主,其实不是太妥当。不够庄重。争宠和炫耀的意味,也都太强了一些。当然,这只是我们商人的看法,也许各地都有各地不同的习俗。
“就好像那些昆仑奴,在酷暑之时还爱赤着身呢。”
齐安说完这些,便追着赵灵微而去了。
这会儿的贺楼楚反而不着急追上去了,他甚至让马儿慢了下来,让许多人都渐渐超过他。
而他,则是在用心地思考着。
你到底……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你就是这般……这般喜好在人前对我这样又那样。
可、可真等到了晚上,到了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就……你就……
拓跋子楚认真地回想着他的太子妃先前对他说出的话语。
他也将其与齐安所说的话合在一块儿细思。
可魏国的太子殿下却始终不明白倘若已如此喜欢这人,并且他的心上人也喜欢他,那他又为何要如此“庄重”。
这样的事,果然比排兵布阵难多了。
他如此想着,令马儿加快速度,追起前面的人来。
先前从军营中借走的那些人被还兵于营,战利品和俘虏则被押往城内。
守将官邸内,来到了正堂的赵灵微命人将魏国地图挂在了自己的首座之上,站在那里看着灵武郡的位置。
而那灵武郡的守将、参将以及其余几名重要武将和文官都跪在堂上,将放有兵符印信的托盘举过了头顶。
“这灵武郡……竟是和我们朔方郡都差不多大了?”
看着地图上那规模和形制都已和朔方郡差不多了的灵武郡,赵灵微显然是不可思议的。
当贺楼楚对她说,要送她一座城的时候,她心中所想的,其实也就是朔方郡边上的一个小县城,甚至小村镇也是可以的。
毕竟,她家哑巴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是问她要八百人。
八百人而已,能做些什么啊?
但她还是担心哑巴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去,于是便给了他一千五百人,以及三十日的粮草。
人多给了近一倍,连粮草也给了三倍。
只是她这么做,肯定不是要贺楼楚换一个大点的目标啊!
她、她这只不过是想要贺楼楚此行更为安全、稳妥一些罢了。
可、可现在?
赵灵微在惊骇之下转过头去看向站在下方的贺楼楚。
有着琉璃色眼睛的少年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于赵灵微的视线,抬头望向她。
可贺楼楚的目光之中,却并没有邀功之意。
他的神色很淡。
仿佛他为赵灵微打下了这座城,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向天鸽的声音在此时传来:“没有我们朔方郡那么大,但也就小了那么一点点。而且,灵武郡在由西域向魏国通商的要道上。所以,特别有钱。比我们朔方郡,有钱。”
这也解释了贺楼楚为何在朔方郡和灵武郡之间匆匆一个来回,都能给她带来那么多金饰与宝石作为礼物。
向天鸽又道:“但有一个问题可能比较棘手。灵武郡应该是在拓跋宝的庇护下的,和朔方郡不一样。我们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把人家的钱袋子给打下来了,估计很快就会被人找上门来了。”
但那已然不是赵灵微这会儿所能关心的事了。
她走下那几节楼梯,来到了贺楼楚的面前,仰起头来,紧张地问他道:“你为我打下的,真是灵武郡?”
“是。”
贺楼楚解释道:“此城名唤灵武,你的名字里,也恰好有灵这一字。所以把这座城送给你,自然是合适的。”
赵灵微:“可、可这么大一座城,你只用了一千五百人!你……你是怎么把它打下来的?”
当赵灵微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已足以让跪在殿上的灵武郡守将等人听到了。
他们已经捧着灵武郡的印信在那儿跪了有一会儿了,听到此言,则更是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回太子妃,太子殿下向来便是用兵如神的。太子妃不必过于惊慌。”
这句“太子殿下”一出口,赵灵微简直如遭雷击。
先前贺楼楚是已经在马车上向她提到过这件事了。
可赵灵微实在是没想到,她家哑巴居然也和她玩先斩后奏的这一套!
她首先是动作很大地转头看向达奚嵘。
是你?你已经把我们的计谋告诉他了?
在达奚嵘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是完全傻眼了。
见到赵灵微如此着急地瞪向自己,他则更是连忙摇起头来,仿佛是在对赵灵微说:“没有没有!我没有!”
于是她又转向了向天鸽。
毕竟,这位正使大人曾经也给她出过极为厉害的主意,说要她怀上贺楼君的孩子,却是把孩子赖给魏国的太子殿下。
向天鸽则更是摇头如筛糠,就差没喊出一句“殿下,冤枉啊!”
灵武郡的守将是低着头捧着那印信的,因而他根本不知那位太子妃现在的表情,只是接着说道:
“若是……若是末将能早些知道那是太子殿下想要打下来送给太子妃的聘礼,末将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率兵抵抗……”
眼见着那人还要接着说下去,且此时正在正堂上的这些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赵灵微连忙以近乎斥责的语气说道:
“他不是!”
如此掷地有声的话直接让整间正堂上都瞬时间鸦雀无声了。
赵灵微当然能感受到那从四面八方朝她射来的视线。
并且她也尤其能感受到贺楼楚望向她的那道视线。
但她还是扛下了重压,说道:“他名叫贺楼楚,是贺楼氏的一名武将,而不是魏国太子,拓跋子楚!”
如此话语一说出口,便连赵灵微自己也要给绕进去了。
贺楼楚……
拓跋子楚?
他们的名字,怎么那么相似?
可这样的犹豫只是闪了那么一瞬,就被她抛在了脑后了。
她这会儿已经不去看贺楼楚了,也没时间慢慢和对方解释他此举到底是错在何处。
赵灵微只是焦急地问那灵武郡的守将:“灵武郡内现有几人说他们看到子楚太子了?又有多少人会信誓旦旦地同别人说,是子楚太子带兵来打下了灵武郡的?”
这……?
这可真的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啊!
难道不是都会这样说吗?
赵灵微一看这人的神情,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达奚嵘!向天鸽!”
她连忙唤起这两名对于魏国此时的形势更为熟悉的亲信。
“末将在。”
“臣在。”
“赶快给我推演一番,看看正在王城附近激战的那三人,究竟可能在几日之内得到从灵武郡传出的消息!”
情急之下,赵灵微都顾不得用商言对自己人说话了。
在走过贺楼楚的身前时,赵灵微根本控制不了情绪。
她压着声音说道:“贺楼,你坏了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灵微:当初你说你叫贺楼楚,谎话说个一遍我就信。
子楚殿下脱下马甲,丢在地上。
我们灵微,帮他把马甲从地上捡起来,又给他套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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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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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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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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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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