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都以为她是体弱受了凉,只有知道内情的郝梅清楚,玉兰是心病。
一个14岁的孩子要背负那么沉重的秘密,还要在家人面前不露丝毫端倪,其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玉梅坐在床边,端着小米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到玉兰嘴边。
玉兰来者不拒,一口接一口地接着。
一碗小米粥堪堪喂了一半,玉兰就不肯再接了。
玉梅也不强求,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玉兰看着她,一双眼睛黑黝黝的,玉梅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身影。
玉梅叹了一口气,在她瘦得没有几两肉的脸上轻轻摸摸了一把,“算了。”
玉兰没话找话:“阿姐,公司不忙吗?你这几天都在家里。”
玉梅撇撇嘴,“家里都这样了,我哪里还有心情做事。反正有老严在,公司垮不了,我正好多休息几天。”
话虽如此,休息是不可能的。
七天道场做下来,玉梅觉得整个人都脱了一层皮。好不容易让大嫂入土为安了,大哥又开始绝食。
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玉兰想想,问道:“大嫂的爸妈说什么了?”
“他们能说什么?除了叹息大嫂没福分,还有就是担心陶陶以后有后娘呗。”
玉梅有些不满,明知道大哥还沉浸在伤痛中,他们居然在这当口逼大哥立誓不给陶陶找后妈。
本来还觉得他们老实厚道,现在才发现所有的老实厚道不过是因为没触到自己的利益而已。
他们不就担心以后大哥续娶了,怕陶陶受欺负,怕陶陶该得的那份家财被别人谋去。
可也不想想,自己家那么多人,要是连唯一的侄女都护不住,那还不如找快豆腐撞死算了。
再说了,就算大哥同意了,阿爹阿娘也不会同意。
大哥还年轻,余生不可能一直独身。
连这点都看不破,还好意思在那里指手画脚。
谁给他们的勇气!
看见玉兰昏昏欲睡,玉梅便住口了。
关了灯,又轻轻关上了门,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准备去找大哥好好说道说道。
一个大男人,连这点痛都承受不了,只顾着逃避,实在让人不耻!
玉兰听见关门的声音,闭着的眼睛又睁开了,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她现在的状态极其糟糕,虽然闭着眼睛,可是脑海里不停地转着各种纷乱的念头,每天总是睡到半夜就惊醒,然后一直睁着眼睛等到天亮,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去,又很快惊醒。
贺世开坐在床边,看着包裹在棉被里面憔悴得不像样的女孩,心中大恸。
不过一个月不见,小丫头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据他所知,小丫头和大嫂的感情虽好,不过她生性内敛,不善表达,大嫂的骤然离世虽然会让她伤心,可也不至于颓废成这样。
所以,小丫头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
玉兰睁开眼睛就看见贺世开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笑了笑:“阿世,我好久没有梦到你了。终于梦到你,真好。”
贺世开心里难过,每当她有事的时候他总不在她身边,所有的苦痛都要她一个人默默的扛着,这样的不称职的未婚夫,她为什么一句怨言也无?
玉兰抓着贺世开的手放在颊边,用脸蹭了蹭,闭上眼睛呓语:“我做了对不起大嫂的事情,不知道她是不是怪我,所以每晚都梦见她。”xǐυmь.℃òm
贺世开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轻声道:“你做了什么?”
玉兰睁开眼睛,皱着眉头,咬着嘴唇想了想,摇摇头:“不能说,说了大哥知道了会伤心。”
贺世开动作轻柔的抱着她,柔声道:“嗯,那就不说。”
玉兰鼻尖闻到一阵熟悉的皂角香气,贪婪地用力吸了几口,闭上眼睛,有些委屈地说道:“我很害怕,想告诉你,可你不在身边。”
贺世开双臂收紧,把她牢牢抱住,声音微哑:“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低下头,却看见小丫头靠在他怀里已经安安静静地睡去了。
下了楼,就看见玉梅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她什么情况?这丫头有心事吧?还是跟我大嫂有关?”
贺世开心里赞叹一声大姐敏锐,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摇摇头道:“她没说。”
玉梅皱眉,想了想,还是歇了心思,问他:“睡着了?”
贺世开点点头。
玉梅道:“你要有空就多留两天。这丫头心思重,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又没什么朋友。早知道让冬儿多留几天了。”
玉兰每天每天每夜失眠,玉梅不是不知道,不过她知道玉兰不想说,也就当做不知道。
若是陈冬儿还在这里,有人陪着说话也容易开解心情。
不过,陈冬儿一直拖到学校开学前一天才回去已经是极限了。
她又不会未卜先知,知道玉兰家有不幸发生。
贺世开点点头,站起身:“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玉梅也知道贺世开比她还忙,因此也不强求。
贺世开却没去别的地方,出了别墅区,就直奔郝梅的办公室去了。
郝梅看见贺世开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来意,把办公室里的人都清出去,不等贺世开开口问,就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经过说得清清楚楚。
贺世开阴沉着脸,“把你查到的资料给我。”
郝梅微一沉默,很快就从保险柜里取出档案袋给贺世开。
贺世开坐在沙发上,一目十行,很快把几张纸看完了。
“这份东西,你没给小丫头吧?”
郝梅摇摇头。
贺世开拿着纸袋子站起身,“把你知道的都忘掉,后面的事情用不着你们了。善后的工作我会做,让知情的人都闭紧嘴巴。小丫头心软,我不是。若有人胆敢背叛,我自有百千种方法让他们后悔活在这世上。”
郝梅却没有被他的狠厉吓到,反而觉得欣慰。
她跟着玉兰几年,几乎是看着这个孩子一步一步成长的。
在她心中,玉兰就跟她的女儿一样。
而看到这样的贺世开,郝梅有种女儿终身有靠的欣喜。
怎能不让她高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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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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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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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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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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