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要饭的很稀罕,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
这人一身破布衣服,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胳膊上全是窟窿,露出了线条清晰的肌肉。
头顶上戴着一个接近苦行僧的大帽子,看不清楚脸,只看到,他一双修长的手,把碗往前伸了一伸。
程星河拿起了一碗没人动过的凉粉:“便宜你了……”
说着,就要倒给那个男人。
可那个男人手一歪,完美避开,凉粉撒了一地,溅了程星河一裤子。
程星河一愣,不由大怒:“糟践粮食要遭雷劈的你知不知道?”
那人声音也没啥感情:“不要吃,就要钱。”
乌鸡也看不过去了,一挺胸说道:“你年纪轻轻的,不去赚钱,来要饭?混成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你一辈子娶不上老婆!”
那人看都不看乌鸡,就那只碗还举得端端正正,跟一个信仰一样。
夏明远急着去红顶子那,伸手就甩了一把红钞:“行了别挡路了!”
可没想到,那人再一次挪开了碗。
红钞哗啦啦落地,夏明远也毛了:“你要钱,给你钱了,你还想怎么样?”
程星河先把红钞票自己捡起来了:“这人多少沾点脑瘫吧?真不敢想相信也活了二三十年。”
大伯拼命跟我们使眼色,低声说道:“这是个怪人,脑子是有点问题!”
我盯着那人,把手伸进了程星河怀里,摸到了他的零钱包。
他正沾着唾沫数钱呢,一看我把钱包拿走还要抢,我比他手快,拿了一把硬币,就放在了他碗里。
这一次,他没躲,硬币叮叮咚咚的落在了他碗里。
说了要钱,不要纸币,那就只要硬币了。
果然,他嘴角一勾,宽阔的帽檐下,露出个很神秘的笑容,转身走了。
程星河心疼的把零钱包抢回来:“妈的,这货连个谢谢也不会说,至少说个恭喜发财也行啊!一点职业道德也没有。”
他把夏明远刚拿的钱也塞进去了。
白藿香看不过去了:“你有点过了——好歹是南派家主,顾着点齐老爷子的面子吧。”
“那怎么了,一日不敬财,财神不肯来,”他答道:“钱对我来说,其实也就是个数字——可谁不觉得越多越好。”
我转脸看那人的背影,可那人转过了一个拐角,看不到了。
一路上遇上的怪人,都能出本辞典了。
我就转过身,跟他们一起奔着那个红顶子建筑物过去了。
但肩膀被一个人一扳,是卖凉粉的大伯。
他给了我们几条白布:“那地方,本地人可不会去,千万带好——别让川姑娘给吃了!”
夏明远忍不住问道:“川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好看吗?”
我们几个都看了他一眼——好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真的勇。
“我要是见过,那就没人在这卖凉粉了,”大伯说道:“就一样,你们记住了,川姑娘指甲可长了!”
面前,就是菩萨川。
这菩萨川奔腾翻滚,像是一个喷涌着怒火的泼妇,无休无止,不依不饶,水很混,面前全是细微的水雾。
程星河盯着河水:“这地方要有河神,不知道多大的脾气。”
我觉得也是。
我们到了红顶子那,这个建筑物不知道在这里矗立了多长时间了,外面的一层石雕已经风化,以前应该是兽头的装饰,现如今看着跟汤圆一样。
程星河盯着那些汤圆脑袋,就摇头晃脑:“七星,这不大吉利。”
“这话怎么说?”
“这东西,好赛元宵没有馅料——白丸儿(白玩儿)啊!”
要说乌鸦嘴,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乌鸡生怕何有深出事儿,就推程星河脑袋说呸呸呸。
我迈过了及膝的门槛,就看见里面供着一个很大的神像,不过那个神像也风化的只剩下个轮廓了,不过建筑物还是挺大的,借宿一下不成什么问题。
有两个长案,我搬过来把灰吹干净,拼成床板大小,让白藿香和杜蘅芷上去住。
程星河已经在这里转了一圈,压低声音:“你发现一件事儿没有?”
“你裤衩穿反了?”
“反你大爷。”程星河推了我脑袋一把:“老东西们没在这住过。”
是啊,这地方地板是有些乱糟糟的脚印子,已经被新的浅灰覆盖,但是椅子,桌角,都是多少年没动过的厚灰。
我记得,玄老爷子有重疾,按顿吃药,凉粉大伯也说他一直咳嗽,这就说明,他不可能忍受得了这么多尘土,要在这里住,肯定会擦拭干净。
他们只是拿这里当成了一个中转站,上其他地方去了?
我听着外面菩萨川的呼号——别是下到了川里吧?
“早点休息吧,”我说道:“夜里有雨。”
门口的石头,上面有了一层细密的水汽——燕子低飞石出汗,都是暴雨的象征。
乌鸡有些凑合不来,夏明远比他还强点,程星河和苏寻吃惯了苦,有个塑料袋就能打一晚上呼噜。
果然,躺下没多长时间,外面一阵电闪雷鸣。
我翻了个身,就看见夏明远瞪着眼睛,在闪电下贼恐怖,吓了我一跳:“你属猫头鹰的?”
他回过神来:“我睡不着。”
“眯着。”
我闭上眼睛,打算做个预知梦,看看什么情况。
可夏明远推了我肩膀一下:“要不你陪我说会话。当我欠你个人情,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皱起眉头:“闭眼睡觉。”
“当我欠你两个人情!”
我叹了口气:“你是为了屠神使者的事儿伤脑筋?”
夏明远一下坐起来了,跟诈尸一样:“我都不想说那句你怎么知道了。”
还能是为啥,心虚呗。
上次他给屠神使者传话,怕我心里忌惮他。
“我没那么小气,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说完这话我反应过来,这不是肥皂剧里中年夫妻的对话嘛。
“李北斗,”夏明远忽然说道:“你是个好人。”
“你瞎发什么好人卡,不知道的以为我跟你告白呢。”
话说到了这里,我们忽然听到窗户外面一阵奇怪的声音。
像是水波的声音,哗啦啦的。
不长时间,“咚咚咚……”像是有人在敲门。Χiυmъ.cοΜ
奇怪,这大半夜的,谁能冒着这么大的雨上这里来?
夏明远认真的看着我:“凉粉大伯给咱们送被褥来了。”
这个天送被褥?又不是火灾。
而且,这天气,脚步声一定啪嚓啪嗒很大,可我们没听到。
我站起来,就去开门,夏明远跟在后面,门一开,他呼吸屏住了。
门外站着的,是个少女,一头海藻似得长头发,正在哗啦啦往下滴水。
脸色像是冻的惨白,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很漂亮,白雪为肌玉为骨,在黑头发的映衬下,宛如早春的梨花。
夏明远一下就心疼了起来:“快找个地方暖和暖和——我怀里吧?”
我挡在夏明远前面,盯着那个姑娘:“你谁啊?”
“我——我是本地人,”姑娘冻得牙齿都在咔哒咔哒的撞:“回来晚了,躲躲雨。”
声音带着点哀求:“我好冷。”
夏明远忍不住了,就要过来,被我一脚踹回去了。
“不是,李北斗,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
惜你大爷,你是风流人物,我不是。
我看向了那姑娘:“让你进来可以,你先回答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她一愣:“我,我第一次见你们啊!”
“就是啊!”夏明远跟着帮腔。
“既然是本地人,就知道这地方平时没人,”我缓缓说道:“你不知道,为什么要敲门?”
那姑娘不吭声了。
我看到,她的手躲在很长的袖子下,遮挡的很严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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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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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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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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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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