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怕。
这个感觉很痛快——像是一把剑,没了鞘。
眼前重新变的清楚,我认识那些人。
有些是出名家族出来的,有些,是上次在玄武局要弄死我那些先生的亲人。
有些要建功立业百世流芳,有些,要报仇。
来啊,我对他们笑,你们来啊。
身上似乎还是存在某个窟窿,但不跟刚才一样冷的透风——一股子力量,源源不断的从窟窿里倾泻了出来。
但艮位三步半,一个老头儿站了出来:“别个害怕,我不怕,我今儿敢来,就没打算囫囵回去,李北斗——你害死了我外甥,今儿姓马的来报仇,不让你当个糊涂鬼!”
这个人,腰上别着带有三眼疤的烟袋锅子。
以前是从属于三舅姥爷那帮黑先生的?
他外甥是谁?对了,我从玄武局出来的时候见过,赶尸萨满。
原来他外甥死了。
“我也不让你当糊涂鬼!”又一个老太太一步迈到了前面,这个老太太一身蓝布蜡染,头发也编成麻花辫子,高高盘在了头上。
不用自报家门,这个打扮,是上次挟持白藿香,反而中毒的五毒女家里人。
“我不信,你伢子百毒不侵。”
这两个老资格的一上来,瞬间就把后面那些人带动了起来。把这个起居室簇拥的水泄不通:“不收拾了这个妖邪,三界没有宁日。”
“为了三界苍生!”
齐雁和就更不用说了,眯着眼睛微笑:“咱们的目的,跟大家一样。”
那是自然,你们都要替天行道。
可我到底对苍生做过什么?
一股子白雾,忽然就炸在了我面前——我看清楚了,是老五毒女鼓起瘪腮,冲我吹出了什么东西。
白雾渺渺,一个枯瘦却矫捷的身影斜刺里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些没被断完了的法器再一次对着我罩了下来。
这个阵仗,足够对付一个九丹大妖孽了。
斩须刀在我手里调转,对着前面,娴熟无比的劈了过去——仿佛划破夜空的一道雷电。xiumb.com
跟七星龙泉不一样,这是一道悦耳极了的龙吟。
能把面前的一切,全部劈破!
那一道白雾瞬间荡清,老五毒女才一愣,那白雾结结实实,就重新打回到了她身上,她老迈的身体跟个风筝一样猛然飘起,重重撞在了墙上,长长的发辫,散了一地。
这一瞬,一道乌光对着我划了下来——是打大行尸的手法,要断了我的椎骨。
可我几乎没抬头,斩须刀一扬,以我从来没用出过的速度,“叮”的一下撞到了乌光上。
那个黑先生眼神一凝,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黑色的东西——镶嵌着打尸钉的烟袋锅子,猛然被斩须刀断出了一个裂。
“咔”。
那个烟袋锅子炸裂,他被震出去了五六步,还想冲过来,却低下了头。
那七颗打尸钉,镶嵌在了自己胸前。
他晃了晃,带着难以置信,也倒了下去。
这两下极快,后面冲过来的人有些没看清楚,有些看清楚,虽然露出悚然之色,可也来不及了。
斩须刀带着满身的妖气,涨的像是八月十五的潮。
人被掀翻,墙面崩裂,面前倒了一片,像是到了寿数的森林。
面前豁然开朗,我重重的吸了口气。
血腥气,好闻。
尤其——是这些吃阴阳饭的血腥气!
我感觉出来,自己一身妖异,一身邪!
你们跟我有仇——我跟你们,就没仇吗?
这是你们欠我的!
多数人,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后面有些运气很好,只是被那个力量掀到了墙面上,这地方一片寂静。
“妖邪……真的是大妖邪……”
有人喃喃说道:“咱们——能行吗?”
“这么多人,怕他一个?”
“可上次在玄武局……”
江天厉声说道:“上次咱们已经吃了亏,这次再吃了亏,就再也压不住他了!现在不动手——等你们的子孙后代动手?”
这一句话一下说到了那些先生的心里。
是啊,人人都会为了后代考虑,这个苦,宁愿自己吃,也不能留给后代。
做他们的后代,真好。
“退开!”
这个时候,最后一排一声厉喝:“我们南马河的,来会会这个大妖邪!”
南马河——也是最出名的武先生家族之一。
代表作,是曾经在几百年前,猎过上古的夔牛。其余被他们抓住的神兽,也数不胜数,有个外号,叫珍兽先生。
这七个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一应俱全,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据说心意相通。
话音未落,从七个方向,来了七道凶狠的破风声的,对着我就穿了过来。
这是出名的猎仙索。
头上带着七巧莲花钉骨钩,咬住不松口,据说是雷公铁做的,什么邪物一碰上,瞬间全部妖气都会被锁住。
更别说,这一行人配合巧妙,号称什么都抓得住。
斩须刀划过,果然,只听“叮叮”几声,竟然只在猎仙索上留下了一些划痕。
不愧珍兽先生。
“割断其他绳子也就算了——还想割断咱们的绳子。”
探出绳索那一排,传来了一阵笑声:“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他们家的绳子,是业内最坚固的。
我记得,这东西比金丝玉尾要出名很多,但也稀少很多——据说是凤凰毛,玄武鳞,麒麟须,混合龙血制造出来的。
坚不可摧,博纳众长,什么神兽,都不在话下。
不光如此,他们的方位也不知道演练了多少次,以飞星入南斗形,堵住了七个方位,变化无穷,防不胜防。
根本就躲不过去。
果然,四个方向都躲不开,我只觉得浑身一紧,身体就被死死的束缚住了。
“不愧是珍兽先生!”
周围一片沉寂,接下来就是一片赞誉:“这么简单,就把他给困住了!”
“少了咱们多少伤亡!”
那七个人满脸自得:“早就说,让我们七个来也就够了——江先生谨慎。”
“管是什么妖邪,只要困住了,跑不脱,要刮鳞要蜕毛,只听江先生的!”
剩下的人也都松了口气,接着笑了起来:“这个李北斗,名声虽响——可跟珍兽先生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早要是请珍兽先生出山,哪儿还有那么多变数!”
可齐雁和盯着我,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把天师府的人也都带出去了好几步。
有人注意到了,嗤笑出声:“还说江先生谨慎,这天师府的更谨慎——都抓住了,还躲那么远,怕李北斗吃人还是怎么着?”
“不对啊……”有个人抬起头看着我,脸色一变:“那个李北斗,表情不太对……”
“都被抓住了,自然不能露出什么好脸……”刚才被我掀翻,断了腿的先生勉强站起来,咬牙切齿:“我现在就……”
可他看清楚了我的表情,表情悚然一动:“他怎么——在笑?”
那七个拉出了猎仙索的南马河先生也一愣,其中一个最年轻气盛的,厉声说道:“这小子死到临头,还笑?”
说着,手头儿一用劲儿,想把我拉倒了,让我当众出个丑——他来博个满堂彩。
剩下六个南马河的见状,厉声说道:“幺弟,别!”
可这一瞬间,七个力量,不再均衡。
我反手对着“幺弟”那个方向出了手。
他的身体很轻,跟风筝一样。
在那个强大的妖异之气下,他还来不及惊讶,已经控制不住猎仙索,身体被带到了半空,其他六个兄弟姐妹要救他心切,绳子紊乱了下来。
我收了个那个力气,“幺弟”直接从高高的天花板,落到了地上。
是一声闷响。
我听到了六声惨叫。
很悦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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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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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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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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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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