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阿鼻刘盯着我:“你说呢?除非,有人能把一切来追逐匣子里东西的,挡半个时辰,让我把藏神阵做完,不过,造孽哟。你说,世上有这样的人吗?”
追逐潇湘的,都是吃香火的。
谁能挡得住?
十八阿鼻刘接着说道:“我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哪怕你找到了那么一个人,现如今,造孽哟,前狼后虎,怎么从这里出去?”
“那这个地方是……”
秃老头儿嘿嘿一笑:“这是银河大院造孽的第五层。”
“啥?”
银河大院,不是只有四层吗?
什么时候,出来第五层了?
十八阿鼻刘缓缓答道:“要不是这个地方,楼家人早就追上来了,那个断龙石,也不是白让你砍的……”
难怪,这里有那么个严防死守的东西!
“我也老长时间,没说这么多话了。”十八阿鼻刘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跟水鸟一样,脑袋往胳膊上一靠:“造孽哟,我得歇会儿,你们俩随……”
意字还没说出来,鼾声就起来了。
这么多年来,恐怕都没睡过这么踏实的一觉吧?
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楼家人也来了,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第五层——这不为人知的第五层,又到底是什么构造,关的什么人?
不为人知——难不成,是一些不为人知的罪犯?
我就伸头想往外看看,因为怕把楼家人给引来坏了大事儿,所以只观测了这附近。
难怪楼家人进不来,这地方本身就布了一个很强大的迷阵。
我之前也接触过一些阵法,比如厌胜门的和天师府的,那都是非常厉害的大阵,可这个不一样。
这个阵法的感觉,千变万化,竟然是活动的!
就好像一个有生命的奇门遁甲,你刚摸索出一条路,可一转脸,那个路线就变了。
有这种阵法坐镇,哪怕不用四大金刚那一类的牢头儿,也没人能进来。
什么罪犯,够资格享受这种待遇?
而现在,十八阿鼻刘在带我们进来的时候,反手又把一个迷阵设上,可以说阵上套阵,双重保险,难怪自己直接睡着了。
这个时候,我身后就是一声叹息。
是琉璃眼小姑娘。
我不由一阵不好意思:“说好了带你找你爹,却把你给带这里来了……”
小姑娘跟我一起蹲下看阵:“我知道,你是想救我。”
说着,她一只小手,百无聊赖,开始在地上乱画了起来。
小猫小狗,栩栩如生。
“你画的真好。”
“我有这样的眼,没人跟我一起玩儿,时间长了无聊,我就在沙地上画画——那一年,我爹去东海给我找一个海参的丹,找了五年。”她淡淡的说道:“我就在沙滩上,画了五年。”
我的心猛然一震。
这种孤独我知道——跟我一模一样。
“你爹,为什么要给你练这种眼睛?”
据说,这琉璃眼一般是练邪术的,买了婴孩来炼制,拿自己孩子受罪的,真没几个。
亲生父母,一般下不了这么狠的心。
她手指下弯弯绕绕,是几片云朵,一道彩虹:“为我娘。”
因为小姑娘他娘,在小姑娘满月的时候,抱着她回娘家,结果遇上了大水,两手举着小姑娘,把小姑娘举出了水面,等她爹赶到,救下小姑娘的时候,那双手是硬的,说明她娘早死了,尸体还保持着把女儿托出水面的姿势。
可刚把小姑娘接下来,小姑娘他娘就被一波快水冲下了海,捞不回来了。
她爹本来是个文先生,自此以后,每天做梦,都梦见老婆湿淋淋的,说冷,想回家,想抱孩子。她爹就想把他娘给捞回来,可大海茫茫你上哪儿捞呢?除非,你有琉璃眼。
刚好,小姑娘就有阴阳眼潜质,还是小姑娘说的——爹,咱们把娘带回家。
她爹哭着找厌胜门,学了这个邪术,小姑娘吃了再多的苦,也坚持学了下来——这琉璃眼练就的时候,会一层一层裂开,新生,剧痛无比,但是新生一次,就亮一分。
最苦的时候,她让她爹把她的手给绑上,这样,她眼睛多痛,也伤不了自己的眼睛。
现如今,她的琉璃眼终于成了,他爹却没法跟她一起去接娘回家了。wWW.ΧìǔΜЬ.CǒΜ
这些几乎撕心裂肺的记忆,在她嘴里说出来,云淡风轻,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心里一震:“为了眼睛,吃了这么多苦……”
“疼也不算什么。”小姑娘接着说道:“只是,我能看见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才叫人难受——有些事情,眼不见为净。”
“比如……人心?”
她没回答,盯着我的心,微微一笑:“小哥哥,你的心,很干净。”
是吗?
“不过……”她盯着面前那黑洞一样的暗色,缓缓说道:“要小心——你身边脏东西太多了。”
“脏东西?是什么?”
“欲望,”她说出了跟自己的年龄一点也不符合的话:“人生在世,不是都有欲望吗?那些东西,想吞掉一切,像这样——哇!”
她两只手举成了猫爪子形状,做了个要吃人的鬼脸。
非常可爱。
我一下就笑了。
我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儿,但是从没想过,我自己,以后会不会也有一个小孩儿?
像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古灵精怪。
如果是女儿,会像潇湘吗?
小号的潇湘……也俾睨众生,冷若冰霜,难以亲近?不,女儿肯定跟爹亲近。
那个画面浮现在脑海里,我有点想笑,但是——一个想法,像是冰冷的手,一下攫住了我的心,潇湘,能躲过这一劫,顺利的被藏神阵隐匿起来吗?
如果……
我笑不出来了。
小姑娘盯着我,忽然说道:“小哥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盯着她晶莹剔透的眼睛:“不求求看,怎么知道是不是强求?”
小姑娘一怔,接着笑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宛如二三月春风里,迎着夕阳的柳絮,柔软而温暖:“还没说名字——我叫江半夏。”
“我叫李北斗。”我皱起眉头:“你也姓江?十二天阶的江家……”
“远亲,”半夏摆了摆手:“小哥哥不问,我是不会说的,我们这种穷亲戚,可乱攀高枝。”
江家枝繁叶茂,恐怕是十二天阶里子孙最兴旺的一家了。
要说远亲,那应该也没错——要说嫡系,那不至于让亲生女儿受琉璃眼的罪。
半夏盯着外头,琉璃眼闪烁,显然心神不定。
我知道,她是惦记,她这么一逃,一心要她眼睛的财金刚,会不会把她爹给怎么样了。
我很想帮她:“能出去,我一定带你找你爹。”
她自言自语就说道:“我爹耐不住潮气,不晒太阳,会生荨麻疹的,以前下雨阴天,我都给他熬驱寒的艾草汤,现在……财金刚心眼儿小,又心狠手辣,恐怕,今天生了这么大的气,我爹他,就再也见不到太阳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了。
我抿了抿嘴,一边看鼾声如雷的十八阿鼻刘,一边飞快的转动起脑子来——我要怎么帮她呢?
而且,江采萍,金毛,飞毛腿他们,又怎么样了?
可千万别让财金刚给抓住了。
要是能出去就好了。
我就仔细去观测这里的阵,说也巧,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就听见,外头有一阵若有似无的声音,仔细一听:“李北斗——你在哪儿?”
这个声音是……我一下站起身来。
江采萍?
她们也来了?
我顿时就高兴了起来,想回应,可又怕被楼家人给抓住,正寻思怎么办呢,那个声音接着喊道:“快出来——你现在,有危险!”
我顿时一愣,危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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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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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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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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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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