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跟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希望我能相信你。”我说道:“我说话算数,一直算数。”
潇湘一怔,深潭似得眼睛倒影出了我来,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她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握的很紧。
“你……你明明都想起来了,”她咬了咬牙:“对你来说,我伤害过你很多次,你,不怕?”
怕有什么用,如果是该来的,早晚要来。
我想起了高亚聪,江夫人。
如果我命里只有他们,我本该成为江辰那种人的。
我会恨这个世界,我会为了自己,不择手段,按着她们教给我的方式,去争去抢去报复。
这个世上,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可我见过潇湘为了我,只剩下一片龙鳞,我见过程狗冒着被我带下去的风险在悬崖边拉住我,我见过白藿香,哑巴兰,苏寻为了我不要命,他们让我知道,人跟人之间,不光是欺骗和利用,也有许多无条件的忠诚和付出——甚至,不要你有什么原因,就因为你是你自己。
如果没有他们,大概我不会是今天这个李北斗。
如果没有他们,我也未必赢得过江辰。
我是见惯了背叛,但是上天依然给了我很多美好,那些美好,足够支撑赤子之心。
“所以,我也希望你能答应我。”我盯着那一层波光粼粼的水面:“万事不要勉强。”
潇湘握住我的手,更紧了。
她跟我肩并肩站在一起,靠在了我肩膀上。
这个感觉极为熟悉,很久很久以前,我也这样和她站在一起——站在最高的地方。
白色的海鸟在头上盘旋而过,成双成对,停在了桅杆上呢喃。
是海蝶鸟。
可这个时候,又一只金刚鹫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一口叼住了一只海蝶鸟。
海蝶鸟眼看着伴侣被叼走,忽然发疯一样的对着金刚鹫撞了过去。
海蝶鸟弱小,这一撞没有任何作用。
可它义无反顾。
金刚鹫也吃惊松口,那只被咬的海蝶鸟喉管破裂,坠入海中,另一只海蝶鸟一头也冲了下去。
像是离弦的箭,义无反顾。
金刚鹫飞走,海面上一片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种鸟跟鸳鸯差不多,终生只认一个伴侣,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不会活下去。
我心里一震:“像是那种海蝶鸟的伴侣,世上有多少?”
潇湘盯着那片海,沉默了一下,但她转脸看向了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没法子告诉你,是因为那件事情,关乎到你的生死存亡,你若是知道了,我怕你会……”潇湘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不会让你消亡的。”
消亡?
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那个秘密,我不知道,就是安全?
她看向那一片海,眼神极为坚韧。
路过一片岛屿,那个岛屿上,也绒绒的长满了芦花。
我忽然想起来,景朝国君第一次见到潇湘时的场景。
潇湘跟我一样:“跟那一次的芦花很相似……”
她的脸色,忽然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丹凤眼微微一眯,那是几乎能发出光来的容颜绝世。
“你还记不记得,你那个时候,去东海祭祀水神,求了什么?”
是有这个印象。
景朝建立,国君理应为了百姓祈福。
华盖飘摇,车马喧阗,
国君去了很多地方。
祈求上天保佑国运昌隆,祈求厚土庇护五谷丰登,到了东海,是祈求风调雨顺。
国君似乎对这种祈祷十分反感——自家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可江仲离说——国君雄才大略,人祸自然可以平息,可是国运,不是肉眼凡胎能决定的,自己受些委屈,只要国运昌隆,受惠的是百姓。
国君想起了天灾人祸,那些枯干裂口的田地,和千里饿殍。
还有,军士百姓,期盼的眼神。
还是去了。
进了水神庙,国君微微吃惊——那个水神的雕像,何其熟悉?
她是谁来着?
想不起来,只觉得,对她有了怀念和心疼。
潇湘看着我,展颜一笑:“我享受了许多年香火,但唯独那一次,毕生不会忘记。”
上香火,必然有所求。
可景朝国君的愿望是:水神掌管这么多人的心愿,诸多辛苦,可曾护佑过自己?
希望水神,安康幸福。
那个时候,潇湘知道我成了国君,匆忙从水神宫出来,才到了水面,就听到了这一句。wWW.ΧìǔΜЬ.CǒΜ
她掌管一方水域,听到过过很多人的愿望,为他人祈福的许多,这是唯一一次,有人为了自己祈福。
就凭着这一句,她心里一动。
“他回来了。”
她微笑起来,像是沉浸在最美好的回忆了,但是船驶离了那片岛屿,她的笑容凝住了。
她想起来了之后的事情。
第二次神君和水神的大婚。
那个结果,依然是……
所以,这一世,她依然惦念着,那个没完成的婚礼。
她的手也微微有点发冷。
我转脸看着她:“既然肉眼凡胎没法知道一些事情,那就等到脱胎换骨了再说。”
潇湘还没回答,身后忽然一阵响声,像是一个特别沉的东西落在了地板上。
回过头,金毛。
它的个头,已经越来越大了——而且,满身的金色,也越来越密集。
程狗告诉过我,他们在外面等我的时候,出现过一些海蛟龙要侵袭这个船,但是被金毛给吃了。
它得到了不少补给。
我倒是为金毛高兴,伸手去摸它的脑袋。
每一次金毛都很享受,可这一次,金毛只隔着我,冷冷的盯着潇湘。
它张开了嘴,不过不像是平时见到我脑袋时候的嘴馋,而像是猎手发现了猎物。
那个视线,让我心里极不舒服。
潇湘却皱起了眉头,微微后退:“养犼的龙族,只怕你也是唯一一个。”
我倒是想笑,出格的事情做的太多了,不多这一件。
而且,我还想起来金毛的来历了。
它被埋藏在美人骨那片地里,当初炼制它的,怕也是江仲离。
江仲离给我留下了很多东西。
这一次上龙母山,不知道金毛是不是能有什么收获。
“哎,七星!”
程星河的声音忽然从前面响了起来:“你快看看,前面那是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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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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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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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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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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