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身后“哗”的一声,一个特别庞大的巨龙化成了瀑布一样的金汁,对着我们就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我立马推开了白藿香,可哑巴兰和程狗离着我较远,金毛也还陷在人俑之间没出来,来不及了!
心里一紧,眼里简直跟过了慢镜头一样,可就在最后一瞬,他们俩忽然像是同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了一下,身不由己,就往前踉跄了几步,这几步刚出去,金汁已经落地,程星河当时就嗷了一声——浓稠的金汁流淌过去,把他半个鞋底子给融了。
“这可是骆驼牌的越野鞋,二百五一双呢!”
但是反应过来,他也觉出来了,难以置信的转过头来,看向了身后:“刚才那是……”
身后除了残损的万龙升天柱,什么都没有。
哑巴兰眨巴了眨巴眼睛,往自己身上摸了摸,又跟跳交际舞似得拉过程狗转了一圈,眼睛顿时就亮了:“哎,咱们都没事!神了!”
接着转脸看着我,一双星星眼:“哥,这是什么法门,你怎么做到的?”
玄黄令倒是我抓住的没错,可刚才那一下,还真不是我推的。
视线越过了哑巴兰,就落在了安大全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静静的到了安全的地方,还是跟软体动物一样,靠在驴身上,一直就舍不得直起来。
可他也没看我,眯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程星河虽然觉得那一下奇怪,可死里逃生又不是坏事儿,想不出来也就不想了,回过头,拍在了我肩膀上:“好儿子——你这隔空取物的本事越来越长进了,咱们以后能活着出去,老子带你上各大博物馆附近踩踩点——不,观摩观摩。”
观摩你大爷。
哑巴兰也凑过来了,一脸惊艳:“这就是玄黄令?”
这东西粗略一看,是类似琥珀或者蜜蜡的颜色质地,可光泽质感,一看就比琥珀蜜蜡要好的多,触手温润细致,颜色醇厚,雕工更是精美绝伦,跟收服阴阳鳝的燎炉相似,是许多蜿蜒的龙,组成了一个整个的龙头,龙口雕琢出了字迹,遒劲有力的“玄黄”二字。
拿这东西做令牌,难怪能百无禁忌——这种质地雕工,根本不怕有仿冒品。
程星河上来就摸:“这玩意儿一看就值钱——哎,今天我生日,给爹当寿礼吧。”
今年你都过了三十二次生日了,有完没完?
“你看直眼了?”程星河一只狗爪在我面前晃了晃:“你朱雀局也去过,琼星阁也去过,眼皮子不至于这么浅,这都能看傻?”
不是为别的,只是,看着说不上哪里,怪眼熟的。
啊,边缘,边缘雕刻出了云霞星辰的纹样,烘托众龙,极为精美。
我拿出了麒麟玄武令。Χiυmъ.cοΜ
这俩东西,造型竟然极为相似。
“咦……”
白藿香一直在我身边跟着看,这一下,忽然跟发现了什么似得,就把这两件从我手里拿出来,调转了个角度。
我顿时屏住了呼吸,麒麟玄武令的一侧花纹,竟然跟玄黄令是相接的,白藿香搁在一起,云霞星辰,竟然跟拼图一样,能相配镶嵌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
这是怎么回事?
“还缺,”白藿香立刻说道:“你看。”
果然,玄黄令左侧能镶嵌上麒麟玄武令,可这么看来,右侧的云霞星辰纹还是断的,这就说明,要凑上一个整体,还差一块令牌!
程星河也愣住了:“卧槽,这——真要是拼成了,是个什么东西?”
主宰水域的麒麟玄武令,主宰人间的玄黄令,我吸了口气,抬起头:“配跟着两个东西在一起的,只能叫天地令了。”
天地令——天地令……
脑子里倏然有了一个印象,那东西似乎是金灿灿,带着光的,我见过。
我肯定见过!
可那个东西,绝对不是凡人能触碰的。
“那无论如何也得找着的!”程星河激动了起来:“配套才值钱不是!”
真配在一起的话,不止是值钱了——汇聚三界最有权势的东西,那会,可怕。
说起来,我们一进真龙穴,阴阳鳝代表的是地,大游女代表的是水,这些人俑代表的是人——是巧合,还是也暗含着什么意思?
一边的安大全眯起眼睛看向了我手里这俩样拼在一起的东西,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多心,我总觉得,他看上去十分忧虑。
但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立刻歪过了脸,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总而言之,有了这玩意儿,咱们就能在真龙穴里横着走了。”程星河高兴了起来:“还得谢谢那个断子绝孙的,给咱巴巴送来了,哎,那个黄门监呢?论功行赏哇!”
他没心没肺的转过脸,看向了那些人俑,对着最前头一个要放弩箭的,就是一巴掌:“射射射,你他娘射手座的?”
那个要射弩箭的一动不动,不悲不喜。
哑巴兰仔细一看,就皱起了眉头:“哥,这些,都,都是……”
没错,以前,都是活人。
作用跟兵马俑一样,生前给国君效忠,死了给国君陪葬。生生世世,都把自己奉献给国君。
这种人俑,需要属相龙虎的精锐,内定水银,外敷丹朱,保持生前的样貌。
他们被制造出来,就只有一个功能,服从。
可这些人,又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谁的郎君?
他们面无表情,失去了一切。
诚然,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平等,他们的一切都是属于“主人”的,可他们也都是命。
我欠给这地方鞠躬尽瘁的所有人,一个自由。
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把真龙穴的事情搞清楚。
你们,且多等我一等。
我抬起头,看向了这些人身后。
“过来!”
这一声令下,一个身影弓腰垂臂,恭恭敬敬的趋步赶过来,显然受过严格的礼仪训练。
哑巴兰又放了个天花,说倒要看看这个假传圣旨的狗腿子什么模样。
天花亮起,这个黄门监跟那些人俑一样,都被水银丹朱处理过,不过还能看出来,他四十上下,清癯的枣核脸,皮肤很白,五官依稀残留着清秀。
“你说,”程星河盯着他:“那个让你假传圣旨来对付我们的,到底是谁?”
这个黄门监抬起头,诚惶诚恐的看着我:“老奴不敢假传圣旨!这……这……”
这个声音说实话怪里怪气,并不好听。
可说也奇怪,却硬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亲切,让人如沐春风。
十分怀念的感觉。
对了,很久之前,就是这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辛洪福。”
我忽然说出了他的名字:“你不认得我了。”
黄门监抬起头看着我,如遭雷击,人木了。
我接着说道:“我还记得,你欠我八十一碗羹羊汤。”
下一秒,他猛然跪在了地上,声音就颤了起来:“国君——老奴有眼无珠!”
真龙骨里的记忆再一次出现了。
“国君,您可不能多吃了——这一碗,算是老奴欠您的。”
他急匆匆的把碗收走。
我意兴阑珊。
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可照着规矩——再喜欢的东西,不许夹走第三筷子,防着被谁挂了眼,下一次,搁进什么东西。
“辛洪福,做了国君,为什么还是不自由?”
我应该,已经富有四海,却连多吃一碗羹羊汤的权力都没有。
“这,老奴没念过多少书,也不懂……不过嘛,”他微笑起来:“老奴觉着呀,不光四海是您的,您也是四海的,百姓为您活着,您也为百姓活着不是?”
是他教给我,拥有的越多,责任也就越大。
他是西川人,最喜欢吃泡菜,阿四初来乍到,吃不下本地的东西,是我偷了他一坛泡菜给阿四。
被发现了之后,他唠叨了好几天,他到最后还哭了:“国君可不敢再这样戏弄老奴!万一,万一——有人知道,在老奴坛子里下点东西……”
“你怕被毒死?”
“老奴不怕死,唯一怕的,是国君因为老奴做的东西出事儿……老奴万死莫赎!”
自此之后,他把所有的泡菜坛全扔了,到死,再也没吃过一口泡菜。
我心里一阵恻然,但尽量把声音放平和:“你生前管着我吃喝自由,现在又管我进出了。”
“老奴不敢……”他吸了口气,颤颤巍巍的说:“可,老奴不明白,这世上——怎么,怎么有两个国君?”
我皱起了眉头,两个国君?
程星河也一愣:“你从哪儿看到的,还有一个?”
“就在这万龙升天柱下头,穿着黄袍,说要有一个假的进真龙穴,”辛洪福不敢抬头:“老奴是亲眼看见,也是亲手从国君手里接过玄黄令,才帮着国君去传话的,到了现在,老奴老眼昏花,实在瞧不出来,那个国君,跟眼前这个国君,有什么不一样,老奴,老奴冒犯国君,万死莫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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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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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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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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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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