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子娘娘庙是古法盖得,建筑材料是木头配茅草,但凡有了一点火光,那立马就得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蓬”的一声,那半面墙就直接烧了起来,对着大殿就蔓延过来了!
大潘急了眼:“不是,这帮人怎么说风就是雨,那些孩子呢!”
我对着外头就喊:“扑了扑了,孩子在这呢!”
可外面一片大乱,只有火苗子哔哔啵啵腾起来的声音,和一片叫好声。
谁也没听见我们发出的声音。
面前的大石榴树倒是发出了个声音,像是叹息,也像是冷笑。
大潘不用我说,一下就蹿到了墙头上,别看块头大,动作是十分轻盈的,不然追不上飞尸。
一看大潘报信儿,我立马就说道:“那现在……”
现在立马就得把小孩儿们给放了!
可石榴树慢慢的,连叹息的声音也没有了。
她完了。
我立马就要回到了自己打出来的那个土洞里,看孩子们怎么样了,可这一瞬间,我手里的金柿子,忽然就发出了微光。
接着,土洞下头,忽然就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喊声:“爹!”
是,小孩儿的声音!
我立马下到了土洞了,这就看见,那些孩子们都睁开了眼睛,你看我,我看你,有的胆子小,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东张西望,有的迷迷瞪瞪,擦口水,好像还没睡醒。
还有的,大喇喇的脱了裤子就撒尿。
他们的肚皮都光溜溜的,再也没有了那个枝条。
我立马下到了土坑里,一个一个把孩子们给抱了出来。
可也巧——这个时候,竟然刮起了东风。
火借风势,腾的一下就把整个送子娘娘庙给燎了起来。
陈年失修的糟木头沾染了这么多年的香油,冒出了滚滚的浓烟,鼻腔口腔,瞬间就是一片灼热滚烫。
我背了几个,拉了几个,肩膀上还坐了一个——我只是个人,不是千手观音,力气再大,也没法把这么多的孩子同时带出去,可丢下谁,都不行。
孩子们一看见火,倒是激动了起来:“阿叔,是不是到了火把子节了!”
“我吃烤山椒流子!”
“山椒流子有么子好吃——烤腊排骨才吃的瓷实!烟一熏,更香啦!”
孩子就是孩子,啥时候了,竟然能这么乐观。
“你们看你们看,那火可真好看啊!”一个孩子漆黑的眼睛,映出了那一片橙红来,灼灼发亮:“跟夏天的时候,那满树的石榴花一样莫!”
是啊,面前烧成了真正的火树银花。
大片大片的枝干跌了下来,我立马抬起了七星龙泉,护住了他们。
“你们看,阿叔会武术!”
“好像白眉大侠莫!”
阿叔阿叔,叫个阿哥很难吗?不对,阿哥都是半秃,我可不秃。
我忽然能懂,为什么送子娘娘和石榴树那么喜欢孩子了。
他们天神无邪,谁不喜欢?
“大潘!”
我直着嗓子就冲着外面吼:“快来拉我一把!”
“扑”的一下,就在孩子们开始咳嗽的时候,一个身影猛地冲过来,锐利的把全部的烟雾一削两半。
“你再不来,我他娘成了糊雀了!”
“放屁,就你这命,祖师爷的炼丹炉都够呛炼的化你。”
不是,你对我哪儿来这么大信心,我也是爹生娘养,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可跟他斗嘴也没用,我就拉了孩子往他身上丢——权且拿他当个货拉拉。
可烟雾越来越浓,孩子们不光咳嗽,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这个时候,外面才响起了焦急的人声:“二林!二林你在里头不?”
“阿娘,我在呢!”
“哎呀,这个造孽的送子娘娘……”外面一片悲声:“我家娃儿真出了么子事儿,我跟那个泥胎没完!别拦着我,我要进去救我家娃儿!”
“我也去!”
“老阿娘唧唧的,进去添么子乱,那倆仙娘不是已经进去了吗——他们年轻力壮,比你们不强!”
我是顾不上吐槽了,一脚踹大潘屁股上:“赶紧!”
大潘二话不说,挂满孩子的身影,活像一个本土版的圣诞树。
我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对着满身的孩子就大吼一声:“坐好了——阿叔带你们坐筋斗云!”
“好诶!好诶!”
一脚踏在了倾颓的土墙上,我带着孩子们翻身越了过去,在地上打了个滚——这一瞬间,跟蝎子开背爬出小蝎子一样,满身的孩子咕噜噜都滚在了柔软的青草地上。
“二林——二林你吓死阿娘了!”
“牛牛,哎呀阿娘的牛牛!”
可那些小孩儿甚至顾不上跟爹妈搂抱,而是直接扑到了我身边:“阿叔,筋斗云好玩儿,我还坐!”
“阿叔,我也坐!”
坐个屁,别的筋斗云要钱,这个筋斗云要命啊。
我刚要把一口气喘出来,忽然一双干枯的手就抓紧了我:“我家小骡子呢?”
这是个老太太,一双眼睛看不见东西,满头都是白发。
小骡子?
铜头阿爹立马说道:“这是小骡子的阿婆,他爹妈出去打工,在峡谷口翻了车——就剩下阿婆在这里跟他相依为命,眼看着阿婆的鞋都少了一只,指甲里全是泥,估计是听见消息,跑过来的。wWW.ΧìǔΜЬ.CǒΜ
我心里顿时一提:“还少一个孩子?”
其他小孩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马都说道:“是少一个!小骡子呢!”
阿婆抓我抓的死紧:“啷个别的娃儿都出来了,唯独我的小骡子不见?你欺负我,欺负我一个瞎老婆子!”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我看向了那映红了半边天的送子娘娘庙。
留在里面,没带出来!
按说不可能啊……
大潘忽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忽然一拍大腿:“我出来的时候,衣服领子被拽了一下,但很快就正常了,难不成……”
难不成,是小骡子上了大潘背上之后,没抓住,半路给掉下来了?
所有人全不吭声了,死死盯着熊熊燃烧的建筑——有的担心,有的庆幸自己的娃儿没漏里面。
还有的甚至指责了起来:“救人不带眼睛的莫,丢了孩子都不晓得?”
“就是,毛毛糙糙的,别的好说,这都是命啊!”
大潘一跺脚,牛一样对着送子娘娘庙就冲了过去,被我一把拽回来了:“你等着!”
大潘抬头看我,难以置信:“可这是我的过,我……”
“你个屁,你不是说了吗,祖师爷的炼丹炉都炼不化我,这点算什么。”
身体穿过火墙的一瞬间,龙魄龙鳞,猛地滋生了出来——不过,饶是这样,我鼻腔内又是一阵剧痛,像是被滚烫的砂纸给磨了。
其实,也有不少人,不是在火场里烧死的,而是呛死的。
“小骡子!”我强忍着滚烫大喊了起来:“你在哪儿呢?”
温度太高,视线几乎都被火给烤弯曲了,眼睛也是一阵灼痛,睁眼都难,更别说引龙气观气了。
没有回应。
我的心死死一沉,难不成,小骡子已经……
“这里。”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柔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身体,直接落在了我怀里。
他身上竟然毫发无损——包裹着一层胎衣一样的神气。
隔着那刺眼的火,我看到了一个隐隐的身影。
是那个温柔和煦的送子娘娘——跟之前石榴树利用神气幻化出来的不一样,她的笑容,有慈悲。
我抱紧了小骡子。
“谢谢!”
“我应该谢你。”那个声音缓缓说道:“那几个金柿子,就当谢礼了——回去,给白潇湘交差。”
我一下愣住了:“你认识潇湘?”
不愧是正统吃香火的!连这种私房话都知道?
她莞尔一笑:“不光认识她,我也认识你——这一世,你都这么大了。”
“你……”我直了眼:“难不成……”
难不成——我,也是送子娘娘送到了我娘手里的?
那关于我的事情,她是不是全知道?
可送子娘娘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虽然想知道,可我也知道,耽误不了了——小骡子的命要紧,一耽搁,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快走吧……”那个声音还是柔软温暖:“我不恨谁,娃儿无过。”
没法耽搁了,我转身就从火墙里跳了出去。
一落了地,阿婆立马把孩子从我手上给抢了回去,可孩子已经不动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阿婆感觉出来,愣了愣,撕心裂肺就哭了起来:“我的娃儿,为什么我的娃儿唯独死了,你们的都是好的……我的娃儿,我啷个活……”
有人想劝,可听了这话,也不乐意劝了。
大潘一脸的内疚,就揪自己的口罩,满地团团转,最后蹲了下来,阿婆似乎觉出来了,认定他心虚,丢下了小骡子,上去就撕扯大潘,让他给小骡子偿命,大潘也没还手。
其实送子娘娘和大潘说的对——娃儿无过。
讽刺。
到最后,差点害了孩子们的——竟然是那些大人自己。
可这一瞬间,我忽然看到,小骡子身上的神气胎衣,再一次闪烁了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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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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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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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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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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