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太一上来,就使劲儿推了一把安豆豆。
安豆豆没稳住身形,怀里的棉鞋和手套都掉在了地上。
段老太瞬间跟见了腥的猫似的,赶紧上前,将地上的手套和棉鞋都抢了过来。
紧接着,立马质问,“我说你这么些衣裳没洗,搞半天,你去买棉鞋和手套去了!”
不怪段老太误会,老太太的鞋子,虽然是自己纳的千层底儿,但却一点不比大工厂出来的差。
加上做棉鞋的布料也好,不似寻常自家做的土布。
段老太一下子以为鞋子是安豆豆买的也正常。
安豆豆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看着段老太,“娘,这不是我买的棉鞋和手套。是……”
“你还说不是你买的,敢情我们老段家的钱,就让你这么霍霍掉了?”段老太冷笑。
安豆豆不管眼前的人怎么说,上前想要拿回棉鞋和手套。
这是她娘给她的东西,不管在段家有多辛苦,安豆豆从未埋怨。
但老太太……依旧是安豆豆心中的逆鳞。
她被人踩在泥地里,都没有关系,但她娘的心意,不能被糟蹋。
“娘,棉鞋和手套是我的,你还给我。”安豆豆哑着嗓子,伸手去要自己的东西。
段老太一把打掉安豆豆的手,蛮横不讲理的道:“还你?你是什么东西?你人都是我们老段家的,更别说东西!”
安豆豆不是第一次了解段老太的为人。
她知道,自己婆婆不讲理。
要不是因为婆婆整天闹事儿,她也不会将街道办那么好的工作给辞了。
其他事情,安豆豆都可以让步,唯独这一件不行。
她伸手去拿回手套和棉鞋。
段老太自然不肯撒手。
两个人僵持不下,就在这时候,段老太瞧见自己儿子段超的身影,段老太赶紧松开手套和棉鞋,假装后退两步,顺势往地上一坐。
也就是那一瞬间,段老太跟戏精附体似的,‘哎哟’,‘哎哟’的干嚎了起来。
段超瞧见这一幕,赶紧冲上来扶段老太。
段老太一把抓住段超的胳膊,“儿子,你看你娶的什么婆娘,她……她推我,她想摔死我这老太婆啊,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怜的哟!”Χiυmъ.cοΜ
段超盯着安豆豆。
安豆豆赶紧摇头,“不是……我没有推娘,刚刚是娘她要抢我的东西,我……”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摔得咯?”段老太挺直了腰杆儿。
有她儿子在,不怕这臭婆娘翻天。
“安豆豆,你还敢狡辩,我都亲眼看到了!就是你推了我娘,我娘都多大年纪了,你还敢下这么狠的手,你好恶毒的心啊!”段超怒目瞪着安豆豆,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面对段超,安豆豆始终有几分愧疚。
段超的左手,是战乱时候,为救安豆豆被炸伤的。
那时候战争到了白热化,小鬼子大轰炸,安豆豆刚参加革命,没什么经验,一个炮弹就落在她身边不远。
她被炮弹波及,人被炸的迷迷糊糊的,鲜血糊住了眼睛,眼看着第二枚炮弹要落下来,她被一个男人救了。
安豆豆那会儿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却一直记得耳畔有人大声告诉她,一定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是被男人背着逃出轰炸区的。
醒来之后的安豆豆发现自己被安排在了救助站,打听后,才知道救她的人,为了她,伤了胳膊。
安豆豆也是从那一次才真正明白,战争的残酷。
她没接受过系统化的训练,没办法上战场,只能做传递消息的情报员。
虽然后来安豆豆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救自己的人。
直到和平解放后,她也在街道办工作了一段时间。
段超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清楚的说出了当初的事情经过。
哪怕当时安豆豆已经有了城里户口,工资和福利待遇都很好。
而段超,是农村户口,没有正式工作,且一只手没办法干重活儿,安豆豆也义无反顾的嫁了。
嫁了人,她也打算和段超过一辈子。
一开始,其实什么都好,直到段超的娘听说儿子娶了城里媳妇,到了城里。
安豆豆的日子,才苦了起来。
她平时工作忙,早出晚归。
处理的琐事儿也多。
但是她那会儿,一个月工资加福利补助,有大几十块钱了。
每个月工资上交给段老太,她又是城里户口,有粮本,吃供应粮。
一家子人,都靠她的粮本和工资生活。
但是婆婆段老太对她还是诸多不满。
怪她不顾家,没办法操持家里。
段超回来,每天都是冷锅冷灶,安豆豆连饭都没办法给她做。
安豆豆都忍了下来。
直到五年前,段老太污蔑安豆豆和街道办薛主任有染。
安豆豆那几年在单位,给不少男同事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有一个甚至因为段老太的话,差点闹到要离婚。
安豆豆不想这么屈辱的待在单位,索性就辞了职。
当听说她辞职之后,老太太像是疯了一样,对她又打又骂。
段超那会儿,也是不理解她。
直到她提出帮着段超所在的机械厂工人洗衣服。
洗一件衣服是三分钱。
安豆豆一天最少要洗一百件衣服,一天下来是三块钱。
夏天还好,如果是冬天,水冷的刺骨,她的手和脚,就是平时洗衣裳洗的。
手成了这样,安豆豆没埋怨过。
生活本来就是如此。
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有希望。
面对段超的辱骂,安豆豆的态度软了软,“阿超,我们能不吵架了吗?”
“想不和我儿子吵架,可以啊,先跪下来和我道歉!再把棉鞋和手套给我!”段超还没说话,段老太就着急开口。
安豆豆摇头,“娘,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但这件事不行。这手套和棉鞋是我……”
原是想提老太太的,可安豆豆还是忍住了。
她不能提娘。
她和段家的人说过,自己早和老安家断绝了关系。
这些年,她没和家里联系,要是和家里联系,以婆婆的性子,一定会找她娘家的人要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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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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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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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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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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