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和、沈翠枝坐不住了,就要追出去,却同时停下来,面面相觑。
“急什么?丢不了的。”沈有武还老神在在抽着旱烟呢。
“外面那也是常有的事儿,去看看也成!”
“是了、是了。”冯和冲老丈人尴尬的笑了。
沈翠枝也心想,这得亏是亲妈抱走的……
要不然啊?她第一个跟人急!
而后,小两口才收拾心情,同跨步而出,准备再去看看情况。
沈有武将烟枪一搁,起身随之往外走:“你们看着点儿,我也回去工作了。”
冯胜利陪姥姥跑出18号院前门,却见半空中接连几片碎瓦飞舞。
“哐!哐当、啪嗒……”
西面围墙边正聚集着几个胡同串子似的小年青,慌乱的躲闪着袭来的碎瓦。
冯胜利抬头一望,便发现屋顶有两个人影半蹲着,偶尔挥舞双手、扮鬼脸,时而抓起瓦片就砸。
早上的太阳在他们右边,其中一个女孩长相俏丽、体型婀娜,另一个却是个金发碧眼、两肩有些突起的洋小伙。
姥姥没有犹豫,带冯胜利贴着东面围墙,走了十几步,便往斜对面的小院门口跑。
老人家自然是清楚,她跟这些小年青理论,等于对牛弹琴,不会有什么结果。
“娃儿乖乖!姥姥给你看好玩的……”
姥姥朝冯胜利笑了笑,叮嘱两句,一进小院里,登时大变脸。
她嚷嚷起来:“大妞儿、大妞儿!你赶紧出去看看。你家丫头又上我房,揭我家瓦了。你到底管不管呀你?”
冯胜利在姥姥怀里,就势拿眼睛往小院各处溜溜转。
他但见,这院儿虽与姥姥那边一样,是个二进的小院落,比不得南锣鼓巷那大院。
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能住得七、八户人家,反而没显得那么杂乱、喧闹。
这透着清净的小院,也养了花花草草,花团锦簇中,还有盆长势极精神的迎客松。
靠西南两屋的角落处,有个成荫的葡萄架,架下却是满地刨子刨出的木花、碎屑。
小马扎、博古架、木制零件,刨子、锯子、雕花刀,无一不在告诉别人,这儿住着一家手艺精湛的木匠。
随着冯胜利姥姥叫嚷,南面正屋门猛地打开来,跑出一个穿着碎花短袖衬衫的中年妇女,大约近四十岁的样子,面容精致。
见到这妇女,冯胜利禁不住内心惊呼起来:“好家伙!这原来是灯盏胡同9号院,原隆记营造厂的王满堂一家呀……”
面前这位,就是王满堂在四九城里的原配大妞儿,前隆记营造厂东家的独生女、大小姐。
王满堂在东山省老家,还有个草头夫人麦子,为他生养了个大儿,名唤王国柱。
看这时间段,应该是麦子来四九城认亲后,遇上新国婚姻法第一次出台、第一次人口普查,明令限定一夫一妻。
无奈之下,麦子与王满堂扯证离婚,让王国柱给大妞儿带在身边,随着王满堂学建筑,她则独自回东山省老家了。
年初,冯胜利让爸妈抱着来姥姥家拜年,是也曾听姥爷念叨几句,对面屋的人怎么怎么好。
但不知道王满堂家出于什么原因,却是叫冯胜利没碰见个真人,就只得赶去舅舅家拜年了。
“哎呦!哎呦喂!田婶儿呐。”一见是姥姥,大妞儿连忙赔上笑脸。“这娃儿是谁呐?您那大外孙吧。可真好看,叫人稀罕……”
姥姥听了很是骄傲:“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他妈妈是谁的种。诶?你别岔开话题,我家要给你闺女拆了呀!”
“这死丫头,跟野小子似的。管!放心。田婶儿,我一定管,看我不赏她几藤条吃……”
话声没放下,冯胜利就看大妞儿奔到葡萄架下,随手抄起一藤条,转而冲了出去。
姥姥没逗留,抱着冯胜利紧随其后。
胡同里,大妞儿的丫头鸭儿,还有那洋小子别佳,更是嚣张地蹲在姥姥的屋顶上唱起歌。
“哦再见吧妈妈……”
“别难过!莫悲伤!”
“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听这腔调,显然是从老大哥那边汉译过来的战斗歌曲。
“有本事你别认怂啊!”鸭儿更直起上半身,挑衅地喊。
下面的小年青们就直嘬牙花子。
“这鸭儿也太气人了!溜得跟皮猴子似的……”
“我敢保证。咱爬上去,她准早跑没影了!”
可没等他们嘀咕完,便见大妞儿挥着藤条跑了出来。
那架势,真叫一个风风火火……
小年青们哪还敢同鸭儿、别佳僵持,顿作鸟兽散,慌不择路地往胡同两头跑。
见妈妈登场,鸭儿也着急得脚下一阵踢蹬,和别佳在屋顶摇摇摆摆的,又整落下不少瓦片,似乎要绕到北面墙去。
姥姥出来看到,那更叫一个恨呐:“哎呦!我的小祖宗呐。你们行行好!我屋子哪受得住你们这样糟践呀……”
“跑、跑跑!你们还跑?还不快给我下来。成天不像个人样儿!”大妞儿仰头叫喊,把藤条舞得呼呼作响。
她这样,鸭儿、别佳更是屁滚尿流,连声都不敢吭,一眨眼,还真从姥姥这小院的北面墙跳了下去。
冯胜利还隐约听见,这落到另一边的两人,心有余悸地喘气,小声咕哝起来。
“天呐!这回我指定歇菜了!回去我妈还不扒了我皮?”
“你妈妈可真狠!每次就是来个竹笋炒肉……”
“哈哈哈!别佳。你现在中文俗语学得可真好!”
而此时,姥姥院门口,不仅冯胜利爸妈迎了出来,左右几个院子,也有两三个大妈跑出来,到大妞儿跟前抗议。
“我说,鸭儿妈你可真行。把个丫头都养成野小子了……”
“你家这丫头,成天跟着那熊国毛小子一块儿瞎折腾,闹得整条胡同都不消停!”
“对啊对啊!你可得管管。这会儿还好说,大点儿了怎么嫁人呐?”
大妞儿心里窝火,却也只能堆着笑,连连点头赔不是。
而后,她咽了口唾沫,才和冯胜利姥姥做交代:“田婶儿!我中午不给这俩小子吃饭,饿他们几顿……”
“把您这个瓦给踩坏了,我晚上让满堂、柱子给您换新的。再者,我屋里正煮着茶叶蛋呢。给这好看娃儿拿几个?”
爸妈闻言,忙笑着婉拒:“不用不用!孩子嘛。皮点儿、闹点儿,在所难免,咱都是邻里乡亲的!”
被人高高捧起来,姥姥的心也跟着轻轻放下,她摆摆手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大妹子。见外了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可别怪姐姐念叨你几句!这别佳是洋人不懂规矩,鸭儿可是我们胡同看着长大的……”
“而且她之前是门门功课全年级第一!现在虽然初中毕业,你们不给她读了,也不能荒废了她这好苗子啊?”
大妞儿仍旧笑着,神情却甭提有多尴尬。
冯胜利和她,还有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姥姥田妮儿是变相在请王家,赶紧给鸭儿这丫头找个工作。
然而。
冯胜利不是王家人,不知道大妞儿心里有多难,鸭儿这丫头野着呢,并不想进厂工作。
她是学习优异,却也不想干文职,只想找个邮递员工作,满四九城转悠,要不就吵着,将来要和别佳去熊国留学。
可王满堂就是个埋头搞建筑的,一则没有那门路,二来他也守着那点祖宗规矩,不想拘束闺女,教给她家传手艺。
如此一来,可不就得将一个17岁的大丫头,养在家里,惯着惯着,就给惯坏了嘛?
冯胜利原以为,自己就是纯粹陪着姥姥看一场热闹,这次真没他什么事儿。
却不料半年后,他再见到这“野小子”鸭儿姐时,才发现人家的事儿还真跟自己爸爸脱不开干系。
冯胜利周岁的午饭是在姥爷家吃的,姥姥亲自下厨,菜色不可谓不丰盛。
大妞儿真送来了十颗茶叶蛋,吃着叫一个香。
礼尚往来。
冯和也装了一大碗零嘴,亲自送过去。
等姥爷要重新回去上班了,一家三口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日头有些儿猛。
他们走走停停、兜兜转转,逛完了几个伯伯、姑妈、姨舅家,还有康家、李家等等,到甜水胡同韩家,已是傍晚六点。
看样子,是真没法再搭车去专家队了。
冯和在韩家也是仅仅坐了五分钟,看冯胜利、韩春燕又要互掐起来,他赶紧带着媳妇娃儿走人。
出了韩家所在的大杂院门口,在韩家爸爸、妈妈送别的注视下,沈翠枝还一个劲儿责备着冯胜利。
“你这娃儿、你这娃儿!怎么又来了?人家是女孩儿,你怎么就不能让着她点儿……”
冯胜利很想撞天叫屈:“最近和,韩二丫,在一起,明明是她,先动的手呀?”
话虽如此。
总而言之。
今儿个冯胜利周岁,一家三口在外头串门,还是挺欢喜的。
虽然被老乞丐郁闷了一下,也遇上王家鸭儿姐闹腾,最后还几乎弄哭韩春燕。琇書蛧
但总的来说,这些都算趣事儿……
尤其是发现老乞丐这隐世高人,让冯胜利对练武的愿景充满了期待。
可当回到了四合院,一家三口的好心情便不由急转直下。
冯胜利家被偷了!
这年月,外出是不兴锁门的。
就连睡觉,也讲求夜不闭户。
在往常,冯和去专家队,沈翠枝也不是没有抱着冯胜利去压马路。
而贾张氏即使再下作,也不敢明目张胆偷进屋,只敢捡落院里的。
可偏偏,就在冯胜利周岁的晚上,家里遭贼了……
情况不言而喻。
肯定是……
有人瞅准了,今儿个冯家屋里有好东西。
之前又因为冯家,在大家面前落了脸。
因而乘冯家人不在,来进行偷窃报复的。
冯胜利原以为,这偷儿应该就是贾家人没跑。
毕竟,后来的棒梗成就了盗圣尊位,出手从不落空。
可冯胜利没曾想,他一过中院门,便望见刘光齐、刘光天俩人,在自己家门口不远处,鬼鬼祟祟的张望。
“你们干什么?啊!”冯和断喝一声,令刘家俩小子腿肚子直打摆,走不了了。
沈翠枝抱着冯胜利,慌忙跑上前,推开已是半掩的门,叫道:“呀!娃儿他爸,家里遭贼了……”
刹那间,冯胜利瞧见,昏暗的屋子里,有个瘦削的身影,背着一袋东西,从后窗翻了出去。
因为碰到他家人突然回来,那身影明显是惊着了,落地势头不对,也不知摔折了哪里。
“喀嚓……”
娘儿俩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身影在屋后发出了惨叫。
“呜哇啊!我的、我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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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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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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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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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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