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枝早早就起来准备冯胜利周岁所需的一应事务,而后看天色尚早,她便靠在椅上闭眼休息。
冯胜利起床写字的动响,自然逃不过沈翠枝,她赶忙起身,边理了理衣服,边告知这娃儿。
“先别开口说话,妈妈去给你端鸡蛋、面。吃个红鸡蛋,咱们再说话!”
冯胜利点头,目送妈妈拉开门转了出去。他回头看看屋里,爸爸正在炕上不远处打着呼噜呢。
外头天光明媚,昭示着这一整天,应该都是正气满满的。
妈妈端来了吃食,放在炕边,给冯胜利剥红鸡蛋。
“一点儿一点儿咬,别急、别噎着。”
这是冯胜利第一次吃带壳煮的鸡蛋,他吃得也很小心。
小手捧着鸡蛋刚吃了大半,爸爸翻个身,也醒了。
妈妈方才给爷儿俩弄水洗涮,边叮嘱道:“喂娃儿吃饸饹面吧。也别吃太多……”
饸饹面,就是京郊人的庆生面。
用的是白面加上农村自产的荞麦面,颜色略深,面线扁而细。
面煮好,配上了新鲜的白菜丝儿,再拌上妈妈精心炒制的卤汁,那才叫一个地道。
好大一碗面,有七八成进了爸爸的五脏庙内。
吃完面,妈妈帮冯胜利洗脸涮口,给他换上新衣裳、挂了个长命锁。
等爸爸去捧来抓周的五样用具的当口,妈妈才拿起小碗随便吃点儿,边看着。
钢笔、徽章、木头小枪、镙丝起子,还有锅铲……
代表的是从文、入\党、参军,当工人或者为国家做建设等等。
最后一样锅铲,是由于这年月,做炊事员最为吃香。
这还是爷爷、姥爷提前授意的。
不过,它们只是代表家人们对冯胜利未来的一种美好寄望而已。
冯和、沈翠枝,可没有要求冯胜利一定要成为这其中的一个什么。
对于这个,冯胜利也早有想法。
一把捞起五样用具晃了晃,在爸妈惊愕的目光中,他又迅速爬向炕边的书桌处,搜摸出一把木柄折叠小刀。
这小刀,是爸爸这一年以来,有时候工作乏了,随手拿起雕刻东西用的。
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冯胜利再拿小刀,是要告诉爸妈,自己非但要那五样东西所代表的,还要练武。
以他过于发达的大脑,连同这一世所显出的身体素质来看……
他相信,即便传统武术再难练,被后世人说得多难堪,自己也能将其练到一个令人不敢小觑的境地。
可惜,冯胜利想是这么想,到现在依然没有碰到一个觉着厉害的人物,只能闭门造车,每天通过折腾家中诸多用具,来增强体质。
而且,他的想法太超前、太庞杂了,冯和小两口再聪明,思路也没法跟他接轨。
见冯胜利突然搜出小刀,冯和、沈翠枝除了又是两脸茫然外,便是吓一大跳,连忙奔过来,小心翼翼缴了这娃儿手中的利器。
哎!
郁闷呐……
真希望快点长大!
至少到爸妈放心自己跑跑跳跳的地步……
冯胜利小手撑着下巴,做出的表情又让冯和、沈翠枝一阵哭笑不得。
都感到无奈之后,一家三口便提着两个花篮,其中各装了满满的花生、瓜子,快步出门来。
一路穿门过院,离开这个大集体,遇见什么大爷大妈、姨姑婶子的,冯和都会不吝惜,抓了一把花生、瓜子递上去。
“你们一家子这是……”
“周岁!胜利今儿正好满周岁。三大妈/杨大叔!”
若有人问起,沈翠枝便会满面笑容的回答。
“呦!倒是忘了这茬儿。好啊、好啊!我看着胜利这孩子不错,将来指定有出息……”
“只是这,周岁怎么不在院里头办,反倒送起零嘴儿了?”
这时,冯和也会跟着解释,我们两家亲朋好友几十号人,都到院里来,怕影响不好,有人要说闲话,所以一切从简。
院里院外的街坊,也纷纷表示理解。
怎么说现阶段,一点儿负面影响,都会叫好大一家子栽得不明不白。
国家初立,四九城尚且有不少间谍藏在暗处呢。
冯家今儿要办这事,计划要走一整天,因而离开四合院,才六点半不到。
第一站,要绕远路到正阳门甘井胡同拜见爷爷奶奶,与住一起的大伯伯母……
接着再去灯盏胡同看姥爷姥姥,而后才能去二伯、三伯、姑妈家,舅舅、小姨家。www.xiumb.com
末了才是韩春燕、康祈禄这些世交之家,或许有剩余时间,仍需去专家队跑一趟。
约摸一个半小时后,八点钟左右。
冯胜利才转进甘井胡同口,便望见不远处的5号院院门处,站着四个翘首以盼的身影。
那正是都将近50岁的爷爷冯二牛、奶奶王桂花,还有30岁大伯冯贵与伯母柳兰花。
他们都是有工作的,只是事先约定了,临时请个假,在这个时间段碰个面。
因而,大堂哥冯三富、二堂哥冯四财,以及堂姊冯阿馨,都在初中、小学上课,没见人出来。
“还好!时间应该刚刚好……”冯和喃喃声,放下一个花篮,再将跨坐在肩上的冯胜利放到地上。
与老父亲距离没多远,他并不担心冯胜利会出意外,鼓励道:“胜利!跑、跑,跑起来,去给爷爷抱抱。”
“爷爷、爷爷!奶奶!”冯胜利当即撒开脚丫子,飞奔而去,高兴地呼喊起来。
这年月,大家都在忙着为国家建设做贡献,即使同在四九城,也难得聚到一块儿。
因此,他就算拥有着大人的灵魂,也难免会由于见到爷爷,而打心底感到欢喜。
这是一种溶于血脉的情感。
爷爷、奶奶也笑着,同时大迈步迎上来:“诶!乖孙儿。嘿!慢点儿,可要悠着点……”
冯胜利跑得又快又稳,让二老渐觉心安。
“哎哟!让爷好好瞅瞅。咱乖孙儿可真好看,健健康康的!”
相遇在一处,冯二牛顺势将冯胜利抱起,还用力颠了颠。
王桂花稍微端详下,也说:“就是还显轻些,得再补补……”
“你这娃儿,咋就不稀罕吃妈妈奶水呢。看把奶给心疼的!”
冯胜利吐了吐小舌头,抱拳道:“爷爷奶奶,胜利祝,二老安生……”
“还有大伯,伯母,哥哥阿姊,也安生。大家都好!”
“爸、妈,大哥大嫂。早啊!”
冯和两口子与冯贵夫妇俩,也快步凑到一起来。
“诶!幺儿早。”冯贵回应声,面带惊喜地瞧着冯胜利。“看你这娃儿……”
“多招人稀罕呀!安生。安生是个啥意思啊?你教的吗?听着就挺吉祥!”
伯母也抢着说:“胜利!娃儿乖。过来给伯母说,安生是啥意思?伯母给糖球吃。”
“着急干啥?”奶奶嫌弃地瞟了一眼伯母。“妈我还没抱上呢!一边等着去。”
沈翠枝乐呵呵的解释:“妈!嫂子!冯和可没教娃儿这词儿。应该是……”
“娃儿跟着他爸翻书认字,自个儿瞎想出来的,大概是没多少意思。”
“嗬!这小脑袋瓜可真厉害。”柳兰花语气有些泛酸味,说不嫉妒是假的。
但自己男人家族出了个天才,她也觉得跟着沾光,到乡下可以跟娘家好好炫耀了。
就冯胜利所知,冯家这一代的四个儿媳妇、一个女儿,都让奶奶王桂花调教得很好。
虽说大伯母有些争强好胜、二伯母刻薄爱计较,可她们都没有忘本,没有忘记是冯家拉着她们成为骄傲的四九城里人。
一家人说了会话,热热闹闹进了5号院,发花生、瓜子,讨吉祥话,爷爷、大伯给冯胜利封了红包,又是坐了一阵。
很快的,见时候差不多,四位长辈要回去上班了,冯和一家三口也起身道别。
退出到院门口,冯胜利显得依依不舍,带着哭腔:“奶奶、伯母!记得来看我,来我家吃饭呀……”
“好的好的,娃儿乖!”
“可真懂事儿……”
冯和也是三步一回头,直到胡同转角处,看不见母亲身影,才又一次扛冯胜利上肩,领着媳妇儿加快步伐。
没多久,冯胜利便转到了正阳门东大街。
这是一条有着形形色色商铺,招幌摇曳的繁华大街。
大街左边,便是巍峨古朴的正阳门城楼。
城楼下边第五间,是有名儿的贺老倔头小酒馆。
爸爸冯和说,他偶尔下班晚了,会跟工友到这小酒馆来吃酒。
这里的牛栏山二锅头,却是掺了三成的水,不过胜在便宜。
冯和下意识驻足,冯胜利也随之张望过去,今儿小酒馆属实令人感到意外……
明明离午市时间尚早,他家却大布帘子挑起,四扇木门敞开来,其上贴了“喜”字。
“这?奇怪。贺老倔头莫不是这就要给儿子永强娶媳妇了吧……”
冯和诧异的喃喃声道:“不是说过,婚期要到八月初的嘛?”
“嘿嘿!您呐。这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喽……”
冯胜利听到身侧响起一个调笑的声音:“我细细跟你道来!”
“这与贺永强订亲的,原本确实是徐慧芝。可不知犯了哪门子邪……”
“贺永强经常往那乡下跑,竟然稀里糊涂,将人家表姐给睡了?”
“嘿!这一睡?还都有了孩子,俩个月了,这不认账都不行喽!”
冯胜利循声看去,便见到拉三轮车的强子,正悠哉悠哉的侧倚在车座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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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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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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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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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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