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长发配雪白的肌肤,黑色小西装配奶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裙配肉色的丝袜,黑色的手提包配手里白色的卫生纸。
白色纸带随着黑色高跟鞋敲击地面而寸寸提起,终于在美女的手中变成了松松的一团。
美女将卫生纸团放回了书桌上,面对搂搂抱抱的两位老人家:“不好意思,方便让我先来么?”
“方便方便!”顾阿姨已经替戴大师应承下来,一边用力推着老头子,低声道:“别妨碍人家做生意!回家回家!”
“他房租……”老头仍旧不肯罢休。
“你把他生意搞黄了他更没钱!”顾阿姨怒道:“他去睡桥洞,我们那三千块打水漂,你高兴啊!”
老头也想通了这个道理,打量了一番这个不速之客,终于留下一个重重的“哼”,转头朝外走去。
“你们忙啊,呵呵,我们先走了。”顾阿姨紧跟着出了门,又迈着小碎步跑回来对美女:“戴大师算得真的蛮准的!”
美女回以一个职业微笑,等阿姨带上门,方才一捋裙摆,坐在了屋里唯一一把凳子上。
“我是《南市画报》的记者,我叫庄婴姿。”
“庄小姐,恐怕我没什么值得采访的吧。”戴大师微微一笑,云淡风轻,根本看不出正陷于财务危机之中。
庄婴姿有些好奇,道:“大师能算出我来的目的么?”她刚说完这句话,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轻佻了,而且她今天来此的缘故并不适合用来开玩笑。琇書蛧
应该更严肃一些,更端庄一些,更肃穆一些,或许更悲情一些。
不可否认,导致眼前这种不专业的情形,绝对是因为刚才在门口看了一幕闹剧的缘故。
就在庄婴姿打算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并且引入正题时,戴大师先开口了。
“是因为美女作家戴晚晴被杀的案子。”戴大师平静道。
庄婴姿真的有些意外了,道:“真能算出来?”
“不,我昨天听了新闻。”戴大师并没有故弄玄虚,直截了当道:“新闻说了这起恶性案件。”
庄婴姿饶有兴趣地倾了倾身体,抬杠道:“这不能证明我来这里跟那桩案子有关。”
戴大师将保护得妥当的木偶放在了桌上,从书桌抽屉里夹出一张名片,推到庄婴姿面前。
名片上是粗黑的戴天仕三个字,仔细看看才能看到戴字下面还有“讳真”两个小字。
“我姓戴名真字天仕。”戴大师坐正身体:“我是瞎子,不是傻子。”
庄婴姿捻起这张朴素得没有任何头衔的名片,发现上面连地址和电话都没有,实在不明白这张名片的意义所在。
“我没有丝毫怀疑您智商的意思……”庄婴姿觉得谈话有些不受控制,她好像不应该解释。
“我能分得清别人来找我的原因。”戴天仕道:“无论是来收房租,还是挖新闻,我都很清楚。”
庄婴姿的干咳终于派上了用场。
“我没什么可说的,如果庄小姐不打算照顾我的生意,请慢走。”戴天仕关上了采访的大门。
庄婴姿丝毫不意外,也并不介意,因为她还带了一柄钥匙。
“我付采访费。”女记者自信地说道。
“三千块,谢谢。”戴天仕狮子大开口。
庄婴姿脸彻底垮了下来。
她需要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好让她的报导更惹人注目,这样才能摘掉她“实习生”帽子,成为一个真正的记者。
不过三千块,这个代价实在太高了!
“不过你运气好,我接受分期付款,而且免息。”戴天仕继续道:“三千块分三个月给我。”
庄婴姿微微蹙眉。
她的实习工资是沪市最低工资标准,每月一千八百二十元。虽然略高于其他城市的最低工资标准,但多出来的钱也绝对不够补偿高昂的交通成本。
去掉每个月的固定开销,庄婴姿正好能够存下一千块钱。这得益于她跟父母住在一起,不用付房租。
如果接受了这个死瞎子的勒索,意味着三个月都不能购置新衣服,不能有同事朋友外出应酬的额外开销,不能在关键时刻打车,甚至不能去看一场新出的大片。
“如果你给我的消息不值这个价呢?”庄婴姿寒着脸问道。
戴天仕朝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黑色的窄框墨镜刚好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吃不准他是不是真的瞎子。
“这就需要赌一赌了。”戴天仕十指相抵,建议道:“要么,一百块钱先算一卦,看值不值?”
庄婴姿有些无语,暗叹自己到底从业日短,还不能像个老记者一样自如应对这种江湖人。
而且从刚才交锋来看,这个算命瞎子还是有点门道的。
有点门道的江湖术士。
这种人皮厚心黑,毫无节操。
庄婴姿想了想:“我可以先给你五十,你说够五十块的,我再决定是不是付剩下的钱继续听下去。”
“起步价一百。”戴天仕不肯松口。
庄婴姿吸了口气,暗暗在心中将昨天才放入购物车的那条黑色鱼尾裙点了个“删除”。同时麻利地从包里取出红色钱包,抽出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拍在桌子上,紧紧压在手指下。
戴天仕循声摸了过去,手指传来熟悉的感觉,暗暗松了口气:今天总算开张了!
他用手指抽了抽纸币,却没有抽动。
“还要告诉我……”庄婴姿加码道。
“你进门之前先在门外偷听,可见你并不着急见到我。”戴天仕爽快道:“来我这里,又不急着见我的人,肯定不是来算命的。”
穷拜佛,富烧香,走投无路才算命。
找到算命先生家里的客人,必然急切让大师指点迷津,谁有闲情在门口看热闹?
戴天仕继续道:“从你卷卫生纸的小习惯,看得出你父母教育你要体面,但不能浪费。如果我所料不差,你父母从事的是清高的工作,比如老师。”
庄婴姿松开了手。她的爸妈是同一所学校的老师,这点绝不会在新闻里播报出来。
看来这个江湖术士的确有些门道。
戴天仕抚平百元大钞,仔细地一折为二,放入外套的内袋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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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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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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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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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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