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阴氏被顾卿烟纾解了心情,现下看寒岩只觉得这孩子最近操劳,瘦了些,但感觉更稳重成熟了些,招招手让寒岩上前。
寒岩乖乖挪步,此时的顾卿烟和苏探雪二人瞧瞧退下,退到帘后,顾卿烟拉住苏探雪,正好手握住的地方就是苏探雪左手手腕,能感觉到脉搏的位置。
苏探雪以为顾卿烟又要悄摸的给自己诊脉,不自觉的动了动手腕,想要脱开,意识到这一点,顾卿烟放开了手,面色如常,只让她在自己身后,示意悄悄的看一看老夫人和寒岩的对话。
“岩儿,我想你知道,一直以来我既相信着你能能很好掌管清泉山庄,又担心着你过于操劳,怕你出事,毕竟你在我们眼里无论多大,终究都是孩子。”
“奶奶....”Χiυmъ.cοΜ
“我知道你们之后要去做什么,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境,所以我心中终有郁结而不能舒,但是今天,我也明白了,即便我们都曾是江湖儿女,如今我也一把老骨头了,你爷爷也走了多时,你爹娘偶尔也会闹个病,你,也大了,风雨如何其实你也不是未曾经历,你也不是娇养出来的孩子,所以,奶奶没有理由顾虑、忧愁。”
寒阴氏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方才准备好的锦囊,说道:“当初你爷爷该给你爹的都给了,只有一样是奶奶一直留存的,便是你爹要,也只能来管我暂借,如今,交给你了。”
说完寒阴氏拉过寒岩的手,郑重的把东西交到寒岩手上,那是清泉山庄历代传下来的密室钥匙,密室里有清泉山庄独有剑法的剑谱,武功秘籍,历代庄主闭关之处便是那密室。
寒岩之前只是听说,未曾踏入过半分。
“这才是清泉山庄最重要的命脉,为何这些年山庄不曾有动作却依然被人敬畏,便是如此。”
寒岩紧紧握住,一撩长褂,跪下拜谢。
寒阴氏这一决定顾卿烟也所料未及,此时和苏探雪同样惊讶的表情在帘后:“此事可不能说出去。”
尚有一丝理智的顾卿烟提醒说道,苏探雪连连点头,直到寒阴氏让二人出去,两人这才挪着小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出去了。
“好了,你们去吧,我这也歇会儿,卿烟丫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遵命,奶奶。”
寒岩看了眼顾卿烟,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奶奶心结好了不说,这两人还有小秘密了。
于是当三人走在外面廊道的时候,寒岩看着顾卿烟一脸得意的走在前头,不禁让身边的探雪放慢了脚步,小声问她:“探雪,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探雪掩着嘴,小声的把事情经过描述给了寒岩,寒岩边听边有意无意看着顾卿烟的背影,自己信中不过就提了一句,只怕前后也就十来个字,这丫头还真放心上了,看样子一会儿得让小厨房多备出几道她爱吃的东西,犒劳犒劳。
不过关于什么小秘密,寒岩再问苏探雪的时候,她只说自己也不太知道:“就好像是奶奶和卿烟突然间就达成的。”
寒岩认命了,谢过了苏探雪,自己交代了一句,快步跟上了顾卿烟,和她并肩走着,两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说了句:“谢了,顾卿烟。”
顾卿烟偏头看向他,笑了笑,玩笑着说:“少庄主是谢我帮奶奶舒缓了心情,还是谢我让少庄主多了个钥匙呢?”
面对顾卿烟的玩笑,寒岩从后头推了推她的脑袋:“就你能耐。快走吧,你大哥他们等着呢。”
“等着干嘛?你们刚才干嘛去了?”
“在后头商量最近城中的事。”
“噢?我听说你有一个得力帮手是你师兄?你们商量就好啦,还要拉上我哥哥们?”
“哼,不仅如此,我还得拉上你两。”寒岩轻哼一声,绝不给顾卿烟偷懒的机会,往身后招一招手,示意苏探雪也跟上。
临瑞对于胥少霖、百里墨甚至是顾卿烟的名字肯定有所耳闻,只是不曾见过真人而已,所以简单客套两句再加上寒岩对他们的信任,这几人很快聊到一处。
只是当临瑞提及昨夜城中发生的事,胥少霖和百里墨互看了一眼,莫名就明白了顾卿烟早上换了面具还一脸有事的样子,合着这是要把耍人进行下去。
故而这两人也极为“好心”的不揭穿,就等着寒岩把人带过来的时刻。
“你们聊得怎么样?”寒岩走在前头先来了众人面前,顾卿烟和苏探雪两人说着话跟在后头。
临瑞回过头来想回话,瞥见顾卿烟,原先只想着先和这个四姑娘打了招呼,于是等顾卿烟走近,寒岩先行介绍。
“师兄,这就是四姑娘,顾卿烟。”
“这是我师兄,临瑞。”
此时的顾卿烟微颔首,临瑞只觉得这个身形和昨晚的女子相似,等二人打过招呼,顾卿烟抬头,临瑞看见那双含笑的眼眸,眼中的疑虑慢慢变成肯定。
脚不自觉的往后撤了一步:“原来....”
“是我。”顾卿烟接着他把话说完。
寒岩又不明白了,觉得今天怎么那么多疑惑,看向顾卿烟,像是在问她怎么回事。
顾卿烟笑笑,说出的话再次帮临瑞肯定了脑中的想法:“我们,见过,昨晚,他碍我事,被我引开了。估摸着现在他留在城里的人正四处查我底细呢,你要不要收回命令呢?”
顾卿烟最后的问句明明是朝着寒岩问的,却让临瑞不寒而栗,顾卿烟余光看到临瑞微变的表情和强装镇定假笑的模样,也觉得自己差不多了。
胥少霖出来解围:“好了,你打一开始就是故意的吧,给人赔个不是。”
顾卿烟面纱下悄悄吐舌,临瑞也不能真就让顾卿烟给他赔不是,忙道不用不用,这事也就过了。
几个人要继续坐在暖阁说事,苏探雪稍显的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留下还是要做些什么,顾卿烟走到她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跟我来吧。”
说着就把人往一旁的席地坐榻上带,那里早摆好了茶案,茶具和一应壶、杯,不是给顾卿烟准备那还能有谁。
熟门熟路坐下,开始准备着东西,又轻声跟一旁乖巧跟她一起坐着的苏探雪说话:“之前你岩哥哥聊事情可曾跟过?”
苏探雪摇摇头,又问顾卿烟:“卿烟,你经常和他们一起吗?”
顾卿烟也摇头:“以前不是,以前我不爱搭理这些,怕麻烦。所以我哥哥们议事的时候我总跑的远远的。后来自己开始管事了,老要让他们或者别人转述总不好,这才慢慢一起的。”
“可是,我...”苏探雪想说她好像没什么是可以去插手的,所以怕自己多余。
顾卿烟给她递过一个茶匙,示意她用一旁备好的布擦一擦,让她手上也有点事情做:“我想啊,寒岩的意思呢应该是你是要跟我们往碧落宫去的,有的事情与其听他人的不如直接知道的好。”
“那以前好像也没有过。”苏探雪低着头,轻声呢喃。
“以前?”顾卿烟反应了一下,大致知道了意思,“相比较下来你也算半个深闺姑娘,他们在书房议事全是大老爷们,若只有你一个姑娘,你难免不自在。”
现下横竖顾卿烟在好歹多个女孩子,苏探雪即使不太适应但也不会尴尬,况且她们二人烹茶的地方与其他几人围坐的地方中间还隔了一个绢纱屏风,两相望去,朦胧能看见人影轮廓。
苏探雪下意识的给顾卿烟帮着忙:“那我们是不是就听着就好。”
顾卿烟点头:“你想说话就搭两句,有什么想表达的说也行,若没有,也可以只顾咱们自己的就行。”
壶里的水开始有了鱼目气泡,顾卿烟开始把手边的特制的调料往壶里加,而此时的外屋,临瑞正和大家说起去城中调查各剑客的情况。
“这么说,如今城里还真是鱼龙混杂。”百里墨听完,说道。
临瑞点头,稍有名声的也都被他们翻出了台面,接下来要商量的便是清泉山庄是否主动出击了。
若按照寒岩的想法,自然会想静观其变,临瑞虽想先发制人,但也得寒岩同意了。
胥少霖道:“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寒岩道:“他们虽口中说着将山庄当做目标要挑战,不过如今你们也知道,那也只都是嘴上说说,他们没有动作,我们也缺一个主动的理由。”
清泉山庄在江湖上是清名,贸然就在城中动手确实容易让人构陷,寒岩有此思虑是正常的。
“我倒是想起来了!”临瑞忽然一拍脑门,觉得自己怎么能把这事忘了呢。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里,他也不卖关子,说起城中昨日搭起了一个擂台,听人说那是今夜为了比试而搭的。
“什么比试?”寒岩问。
临瑞想了想,说:“灯节对诗!”
寒岩看了看胥少霖,问他:“你觉得呢?”
“如若人多,又有人应战,是对诗还是比剑就不一定了。”胥少霖眼一眯。
众人点头,屏风后顾卿烟轻轻一笑,这些人啊,其实都心知肚明的事,只是怕有时候想太多,就会有了顾虑。
水已二沸,一双玉手先在釜中舀出一瓢水,再取来竹筴在沸水中边搅边投入备好了的茶。
“你们昨日就已经到城中,为了何事还瞒了我们。”寒岩问。
百里墨道:“来的路上遇到一个人,花钱买命,我们接了,那丫头做事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能先瞒着你了。”
一抬下巴,往顾卿烟那边指了指,几人纷纷回过头来看向屏风后头,屏风朦胧,只透出两个姑娘的身影,一个抬手舀水,又将水倾倒在容器里,一个低手递碗,身影像是映出屏风的画,一时静好。
有人进了暖阁,打破了暂时的美好:“少庄主,门口有人送进来一把剑,让转交给四姑娘。”
说着,这师弟双手呈上剑,显然就是那把属于白鹤的剑。
听到提及了顾卿烟,寒岩看了眼屏风后头,又转而问:“什么人送来的?”
“是个壮年,已经有师弟跟着去了。”
“北溟。”顾卿烟的声音传来,北溟从门外进来,接过了白鹤的剑,站在屏风的那一侧。
拔出剑,已经干涸的血迹变成了图案,像梅花也像雨滴,离剑柄最近的地方仿佛有什么不怎么起眼的痕迹。
北溟合上剑:“主子,没了。”
此时壶中水腾波鼓浪,翻腾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顾卿烟正要将此前取出的一瓢水往里再倒进去,听见北溟的话,手上微顿,嘴角一侧勾起。继而加入了那一瓢水,停止了壶中的沸腾。
“传令冬青,七日后派十二人中之一到达竹林,确认齐公子情况,和其徒弟白鹤合葬。”
顾卿烟斟好一杯一杯的茶,不多不少,刚刚七分满,和苏探雪端着一起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北溟,将茶双手递到了桌上。
“这剑...”顾卿烟,接过剑,转向了临瑞,“是把好剑,留我这却发挥不了它的价值,山庄的剑阁不知可否手下,也当我逗弄临瑞师兄的赔礼了。”
临瑞看向寒岩,见寒岩点点头,这才双手去接剑,收下了。
顾卿烟转身,欲回屏风后头,便听见百里墨问她:“这剑怎么又回来了?”
顾卿烟回到屏风后,拂袖而坐:“八成他是要付我那颗药的钱。”
风轻云淡的话语,准备上第二道茶的清水,顾卿烟微低的头,眼眸附上一层清冷。
剑柄上有时效的药是她给齐公子的一个选择,生,此后身前生后皆无人,好在青山绿水可以为伴,再无人叨扰。
死,不过随着岁月化白骨,一抔黄土,归于尘埃,转世轮回,亦可解脱。
二者选其一,便都有各自的自然之法,齐公子终究还是选择了最快的解脱,而那把回赠的剑,仿佛给顾卿烟带来了齐公子的最后一句话。
“当世间再无可牵念惦记的,再无心中所想脑中所愿,一切就到了尽头。”
后来暖阁里再说什么话,顾卿烟都没听进脑子里,如同让自己避世了一般,只烹调、添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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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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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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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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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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