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一个人前往了最遥远的青森,特级咒术师的飞行能力在这次任务当中起到了绝佳的作用。瞬间移动,几乎为零的咒力浪费,效率奇高的术式,兼具索敌能力的六眼,这一切的一切,将他武装得几乎无懈可击。
像是人类以外的什么东西。
如果愿意的话,这家伙应该能以极高的效率将这座岛上的所有居民全部杀光。
只要稍微看过一次五条悟祓除咒灵,就会忍不住产生这样的感慨。强烈的非人感和敬畏心理油然而生,倘若是在几百年前,像这样的角色,真的被人奉为神明也有可能。
而和单枪匹马出动的五条悟不同,的场灼这一次是和数名咒术师协同作业。其中有人能够生出黑色的天狗翅膀,也有人能够吹响让咒力增幅的陶笛,总而言之,大多数都是些支援手段。
庵歌姬也忝列其中,她是这群人里的场灼唯一的熟人。一路行动不便,她们搭乘了小型的民用直升机,对方坐在他的旁边,正小声要求他把横放在膝头的弓箭拿得远一些——她们可没有这种bug一样的咒力,会货真价实地被表藤太之弓影响心神。
“抱歉啊,歌姬前辈。”
的场灼皱起眉头笑了笑:“说实话,我有点紧张。”
“真意外,没想到你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庵歌姬扬起眉毛:“接下来你才是我们的大将哦。”
“哪里,还要仰仗大家的协同配合。”
“……跟我说话就不必这样了吧,的场。”
庵歌姬压低嗓音,很迅速地看了一眼左右两边:“虽然我很讨厌五条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但像你这样每句话都不出错地提防着别人,我也不是很看好哦。”
阿杰当初不就是这样……的场灼刚想开口,后来又意识到哪怕是学生时代,对方在庵歌姬的嘴里也是人渣,于是重新保持了沉默。
看到他这副默不作声的态度,庵歌姬的语气反而软化了起来,看着被的场灼握在手中的弓:“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同意用这个……就算是不咒者,这一次也过分了吧?以你的实力,明明可以好好做一个普通的咒术师,像是冥前辈一样……和那群人搅合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乐岩寺校长也是纯粹的保守主义,但他和的场灼又完全不一样——前者大概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只想沉默着做一柄好用的利刃,而的场灼野望几乎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到,只不过作为制衡五条悟的手段,短时间内快速擢升,尚未得到清算罢了。
“那群人不会愿意让新生的力量迅速崭露头角。”
庵歌姬警告他:“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如果要做那个打破规矩的人,你需要付出比常人多得多的努力,甚至还包括一些牺牲。”
“您在说什么呢,歌姬前辈。”
的场灼笑了笑:“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做好觉悟了。”
*
他们一行人所要前往的第一个战场就是岩手。
对于这片北方土地,的场灼的心态向来是复杂的。
这些年里,他一共来过岩手县数次,第一次就是初入高专时的配合任务,再之后,他曾经被夏油杰邀请过前往对方的家……毕业之后,又作为咒术师来到这里祓除咒灵,虽然从未在这里久居,但岩手县绝对是他情感最为深厚的几片地方之一。
正面和负面的情绪都很深厚。
只不过上次来到岩手县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远离东京的宁静地带,有着远野乡所特有的淳朴民风,而现在则是被自然灾害迅速改变了样子,横死者的怨念,生者的恐惧,还有受伤者的悲鸣,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咒灵新的苗床。
只是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就能够看到三具正在凝结的咒胎。
“……哇。”
庵歌姬面无表情地震惊了一声:“很难想象整个东北地带都是这副模样……让五条悟不睡觉地连续加班三天三夜也搞不定吧。”
“据说禅院家和加茂家也已经派人了……不过躯俱留队之类,效率也很有限吧?只能做些类似于清洁垃圾一样的杂活。”
又有人感叹。
他们对于受灾居民并没有帮扶义务,只是负责解决这些人的恐惧所凝聚而生的东西。
历史记载上有过数次这种类似的情况,瘟疫,洪水,火山爆发,日本这片地区向来不乏来自世界的洗礼。自然界的灾难会对人类聚落造成一次打击,而恐惧所滋生的咒灵则会诞生第二次,如果不能尽快将这片区域内的咒灵扑杀干净,大家很快就会陷入新的地狱。
……由幸存者无处可去的恐惧所诞生出的全新地狱。
“不是吧,真的假的啊。”
手里拿着陶笛的男人,很不悦地感叹了一声:“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想象力如何?虽说是无辜的,但是这样真的让人很烦。”
他的眼睛看向远处,一辆运输车正沿着公路驶来,车厢里装得满满当当,等待卸货的时候,却发现那里面并不是救援物资,而是一包接一包大包的千纸鹤。
千纸鹤层层叠叠,像是小山一样堆砌起来,夹杂的咒力简直让几名咒术师感到恶心。m.χIùmЬ.CǒM
“喂,你们是来做什么?别把这种垃圾再带进去——我们现在做这些清理工作已经很辛苦了。”
庵歌姬很不客气地双手叉腰走了过去。
她一副巫女打扮,很容易让对方误以为是过来的神职人员,尤其是的场灼还穿着他一贯的正装,这一行人个个都是传统咒术师。
“你们是来做法事的吗?我们也是将众人的祈愿寄送过来,理论上说是在和你们做类似的事情……”
“什么啊!这种垃圾早点销毁掉好了!还不如带点泡面来,更对这里的人有帮助。”
庵歌姬很生气,这简直是活生生地在给他们增加工作量,人们无意识的祈求和敬畏很容易诞生出产土神乃至更危险的类型,而这种大规模制作千纸鹤的行为,即便制作者都是非术师,也很容易构成颇具规模的咒术仪式。
“什么?这位小姐,您这么说就很不客气了——”
对方对于她的突然发难不明所以,急赤白脸地和她争执了起来。
咒灵的存在不能够泄露给普通人。
咒术师有义务保护非术师。
很早以前就被夏油杰放弃过的想法,此时此刻重新横亘在众人的面前。的场灼沉默了一下,先是伸手探向自己的弓箭,之后又宣告放弃,跨了几步路,走到庵歌姬的身旁:“歌姬前辈。”
“的场!你也说说他!这家伙运过来这些只能够占地方毫无用处的垃圾——”
“……可以了,前辈。”
いいから、先輩。
留着黑发的咒术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那个巨大的包裹,裹挟在千纸鹤上的咒力呼啦一声被燃烧殆尽,变成了单纯的手工产物。
“咱们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不能在这里耽误事。”
他宽慰道。
很久没有看到过的场灼使用术式,这种一瞬间就能够将咒力焚烧殆尽的手段还是让庵歌姬惊愕地闭上了嘴。
上次见到对方动真格还是在高专交流会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的场灼和现在的气质迥然不同,某种变化悄无声息地发生在这个人的身上,明明是火焰的术式,却容易让人心生寒意。
“对了,说起来,你们知道那位里梅前辈吗?”
在摆脱了那些千纸鹤之后,的场灼突然开口,以闲聊的态度询问周围的人:“来之前,她说我有些像她年轻时候认识的人……这句话多多少少让我有点在意,难不成,她已经是上了年纪吗?”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展示自己的术式,所以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身旁有人回答:“不过应该是什么能够表面上永葆青春的咒物吧,毕竟那位的术式可不是这个……说起来倒是和雪女有几份相似呢,冰凝咒法,大概是能够操纵冰雪的手段哦,正好和的场你完全相反就是啦。”
……是这样啊。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暂时将这个话题按下不表。
*
任务指定地点是这附近最高的山顶。
一般来讲,弓箭的箭路可以被简单理解为一种抛物线,只要给予的初速度足够高,仰角的角度合适,就能够射向极远的方位。
除此之外,要是提高射箭位置的高度,自上而下地开弓,同样可以有效提高射程。
而现在,一整座坍塌的废墟城市正在他们的山脚下展开,四面八方都弥散着糟糕的咒力。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恐慌将构成滋养咒灵的温床,而像是这样的城市,如今在整个日本的数目不知凡几。
“富士山上次喷发还是在三百年前吧?”
庵歌姬挽起自己的袖子,轻轻咳嗽了一声,算是清了清噪子:“简直难以想象,那时候的咒术师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啊。”
“六眼配合无下限上次出现也还是在四百年前呢,说到底,咒术师的时间动辄以百年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那种天灾级别的灾厄啦。”
又有人说道,在提及六眼的时候,很谨慎地观察了一番的场灼的表情。
后者并没有关注身边的人都说了些什么,他将表藤太之弓举起来,嗤拉一声,上面密密麻麻的咒符封印在咒力之火的作用下转瞬之间化作齑粉。
紧接着是装弦,和弓本身不同,弦往往是使用次数极度有限的消耗品。
等到一切准备工作都彻底就绪以后,之前那个可以用咒力变出天狗翅膀的男人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干,收工之后会付给你想要的酬劳的。”
这是什么昭和年代的职场发言吗?庵歌姬翻了个白眼,意料之中地看着的场灼毫无反应。他略微抬起弓,示意周围的人都各司其职地做好准备,于是她也连忙双手交握束在胸前,唱出今日的第一腔。
在各司其职的加护当中,的场灼缓缓动作。这是他重复过无数次的姿态,几乎是人生当中最熟悉的事情——
足踏,两腿踏开。
土造,一只手持弓,保持上半身正对目标,稳定姿势。
弓构,将一支箭轻轻搭在弓弦上。
内起,两手举过头顶,脊背挺正,弓箭平直。
引分,张弓如月。
火焰从脚边的位置盘旋着上升,带着惊人的威压,将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庵歌姬惊愕地绷圆了眼睛,看着咒力被不断压缩成一点,像是有了质感一般坚固凝实。
他们不得不撤离了原有的位置,就像是在注视着凝聚成一人大小的太阳。
大脑构筑咒力,身体承载术式,而现在,某种无法言明的置换,正在他的脑海当中生成。
离弦而出的箭拖曳着长长的慧尾,像是将天空都撕裂成两片。从空中坠落而下的咒力之火点燃笼罩在城市当中咒力的暗云,之前被标记的那几处咒胎,还有大大小小的多个咒灵,在焚烧与高热当中消失殆尽。
废墟当中,有人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今日夕辉当中的火烧云似乎显得比往日还要盛大一些。不过他很快又低下了头,重新忙碌于眼前自己的事务——现在可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
“神(かん)灼(やく)咒法。”
的场灼吐出单薄的词汇。
——有些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从脑海当中消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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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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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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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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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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