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窖长两丈有余,宽一丈,两侧书架整齐,墙壁上点有长明油灯。
而在窖室另一头,则有一铺有皮毛的檀木坐榻,中有一方紫檀书案,上有香炉、烛台与笔墨砚台等物。
两侧书架侧壁挂有名牌,左右依次归类有:甲经十三部;乙史二十四部;丙子三十六部;丁集五部;戊天道九部;己地道六部;庚人道七部;辛道藏十八等部......
而此刻的洛不知并没有观看两侧摆放整齐的书籍,不知为何自己一入这地窖,顿时觉无比熟悉!
缓缓走过,左右书写得苍劲有力的名牌和那或纸质或竹书的一册册书籍,仿佛都在争先恐后地诉说着一个个模糊不清的故事。
脑中嗡嗡作响,耳如幻听,眼若晃神,好像正有无数模糊却有相同的身影快速穿梭在两侧书架间,时时传来诵吟之音。
他怔怔地缓缓落坐在了书案前,望着眼前铺开的竹简上篆写的几列熟悉的小字,喃喃而念。
“望雪千羽念无瑕,伴梅一世......待春华。”
重复默念着,似时光倒流一般,周遭移动的模糊身影仿佛越发快速了起来,脑中一霎嗡嗡作鸣,竟莫名心痛如绞!
忽然,周遭响起了男子的询问声:“是不是很难过?”
洛不知霎那惊疑抬头,只见周遭快速移动的模糊身影,竟汇聚成了一人,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这是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和自己一样也带着一副面具,只是那面具古朴玄黑,额前一道银芒剑印......
“你是谁?”洛不知本能询问之下,忽然惊醒:“你是天机道子!?”
青衫男子没有回答,露出嘴角微微翘起,探指轻轻敲了案上竹简:“痛吗?”
洛不知木然点头,可随即抬头:“可为何我会心痛如绞!会感觉这儿无比熟悉?为何?......这到底是为什么?”
正如此刻的洛不知所言,他只觉自己对这明明应该陌生的环境,却感到十分的熟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到过这里。
青衫男子喃喃道:“熟悉是因为经历过,心痛是因为错过,你...想见他们吗?”
“他们...他们是谁?”洛不知连忙询问,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期许之色。
敲击竹简声再次响起,随之传来青衫男子的声音:“默念在心......”
霎那间,这声音仿佛有了魔力,此刻再看这一句诗词,笔锋竟然和那湖底撰刻的笔迹如出一辙。且每念一次,心中绞痛之感似乎都加剧一分!
望着这短短十四字诗句,他颤抖地握起,眼前恍惚间似出现了一位女子,正深情地望着一位小少年的背影。
耳畔仿佛传来了小少年正对着窗外傲雪红梅,轻咳欲作诗的声音。
诗句未出,自己仿佛早已知晓下文一般,竟鬼使神差地率先开了口,与那模糊的小少年同声相应:
“三分...归缘言芳华,千载桑田现昙花;红梅傲雪青丘下,桑莘沐雪.......有人家!”
话音方落,模糊的小少年声音亦如出一辙般落下,随之欢天喜地地奔出:“老师,老师,是君子德行,我辈当如梅傲雪......”
画面一转,眼前只留下那小女子孤身一人似‘噗嗤’乐笑出声来,望向了窗外。
她倚靠在窗棂边,显得很安静,痴痴地望着已然慢慢堆积的白雪,和那株傲雪梅枝,喃喃自语。
“望雪千羽念无瑕,伴梅一世待春华。”
此声一落,那无比熟悉的小女子身影,竟也随之消散于眼前!
而取而代之的,则是眼前手中紧握的一句十四字竹简。
洛不知双目陡然暴睁,一霎如被霹雳灌顶定在了原地:“我...我...这些难道是我的记忆?...那...那我到底是谁?!”
说着,他急切地放下竹简,欲询问对坐之人:“我......?!”
可此刻对面坐榻上哪还有半点身影,明明空空如也。
见此,洛不知愣在了当场。
而就在此时,还不等他多想,院内却传来了魏三生的疾呼声:“后山有变!速叫上不知,走!”
“后山!”洛不知顿时惊起,丢下竹简便向木梯冲去。
与此同时,头顶上方传来了‘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
但见吾心尘探身而下与洛不知撞了个满怀,情急道:“后山传来打斗声,恐小师妹有危,快随我前往救援!”
洛不知也不多问,便点头向外冲去。
待得半道,还未至后山桃林,便是二爷慌乱奔逃而回,且狼狈至极!
见此,吾心尘急忙询问:“后山何人?师妹如何?”
二爷奔跑如风而来,惊骇的嚷嚷道:“不好啦~是...是珈男魔女!”
“啊!”吾心尘当即定在了原地:“她怎会在此?”
洛不知却一把揪住了准备落荒而逃的二狗子,厉声断喝:“我姐呢?”
二爷被揪住脸颊毛皮挣扎不开,此刻慌得一匹,只得苦瓜脸道:“杂毛鸟他们哪是魔女的对手,小主早就被擒了!”
洛不知顿时丢下二狗子,抄起腰后铁锤就向着后山桃林疾冲掠去。
二狗子见得脱,顿时便要抬腿跑路,却又被吾心尘挡住,一把揪住双耳:“二爷...你你你不能走,要走也要带上师妹一起跑!”
“我靠!”见眼前这小子挡道,二爷那个气啊:“还带个球啊?能带二爷我早带了!你给我撒手啊,就凭我们几个虾米去了不是送死吗?难道要二爷我和你们一起被摁地上摩擦?小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懂吗?”
吾心尘死死揪住二爷长毛耳不放,情急大喝:“哪还有青山烧?师妹若是有个不测,山就塌了!到时...到时二爷你也活不成。”
闻此,二狗子顿时惊醒:“额...是哦!小洛云那般孙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想到这儿,他打了个寒颤。
而此时,吾心尘已乘机翻身跳上二狗子的背,催促道:“二爷快回去,你速度最快,若是能救下师妹,你就是山海的大功臣。”
二狗子调转身来,同时囧脸道:“这功,二爷能不要吗?”
吾心尘顿时狠狠拍了下二狗子,气得大喝:“你觉得呢?快走啊!说不得小修还能说服那魔女放了师妹......”
此刻,自知去和不去都是死路一条的二爷,只得无奈的原路返回。
他一边狂奔,一边哭丧着脸。
“就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还想把那魔女给睡服了?你以为你是老大,说睡就能睡人家?”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万一呢?”
“靠~没看出来啊,你小子比我还狗!”
...
此刻,后山桃林已花瓣纷飞,大地一片狼藉,殷红的血迹随处可见。
不远处一颗折断的桃树下,阿奴已趴倒在地生死不知;而另一侧的树杈上则挂着浑身是血的乌阿;先一步赶到的魏三生与北十二陈二人,此刻也已被戾气缠绕重创栽倒在地。
而珈男那冷艳无双的婀娜背影,正静静地立在桃林中央,只是不知洛星颜的身影在哪。Χiυmъ.cοΜ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珈男眉宇莫名轻颤,似有期许已久之色。
她如惊鸿般猛然转身,痴望向了来者。
来人正是手持铁锤的洛不知,和落后半步畏畏缩缩的二爷与吾心尘。
吾心尘滑下二爷脊背,看向四周,惊颤道:“师妹呢?”
洛不知亦扫视四周,不见洛星颜踪影,最终冷利地目光落在了珈男身上:“交出我姐!”
珈男声音极为好听,宛如天籁之音:“你姐?你是说落星城的那位公主吗?”
吾心尘急忙道:“正是,还请前辈看在往日洛宗主面上,放过洛师妹。”
珈男闻洛羽之名,眼中霎那显露怨恨,周身戾气再次升腾而出。
二爷见得珈男说变脸就变脸,心中暗骂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哆嗦着躲在吾心尘背后,将其顶在前面,声音颤抖的催促道:“小...小子你方才不是说要睡得她服服帖帖吗?看,那魔女就在眼前,你还不善哉、善哉地快快快去睡她?”
“啊!”惊闻此言,吾心尘惊骇失色:“二爷你你...你坑我?”
与此同时,珈男怒容显现。
二爷远远见了魔女兴怒,那叫慌得一匹,顿时惊呼:“什么你的我的,走你!”
说着,他大脑袋已狠狠地一顶,便将大呼小叫的吾心尘给送了出去。
珈男面色不善看来,语若寒冰沉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我我...!”吾心尘情急之下,竟慌乱地来了个合十禅礼:“善哉善哉,晚辈没说什么啊?是他......”
身后二狗子见吾心尘要祸害自己,顿时求生欲爆表,抢先嚎道:“对,就他方才说要睡你,金石都能睡开的那种,二爷我听的真真的...”
“啊~卧槽!”
听得此言,吾心尘这从不说脏话的东灵小神仙都爆了粗口。
此刻他懊悔万分,悔不该将二爷劝来,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坑队友,也不带这么往死里坑的吧?
而二狗子那叫一个朴实无华的补刀:“呐呐呐~你听,他都卧槽了!”
好嘛,还不等吾心尘发挥口舌之利一展所长,二爷这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骚操作愣是将珈男给成功激火了。
霎那间,周遭煞气怒风速起,珈男恼羞成怒冷喝声已如死神般传来。
一时戾气如化数道邪魅残影冲贯而至,首当其冲的吾心尘便率先身影倒卷!
“二爷...你不得好死啊......”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他带起一道优美的弧形血箭狠狠地砸向了山道。
真可谓来的快,去的更快。
而本想着撇清关系明哲保身的二爷亦未能幸免,同样被数道煞气邪影冲击而过,直接来了个三千六百度无限后空翻倒卷向了林深处,砰砰撞击声不绝于耳,同时还传来二爷的嚎嚎声:“哇~不知小子靠你了......二爷顶不住...”
可说来也奇怪,这些阴煞邪影似长了眼,竟没有半点冲击洛不知的意思,可谓一触便收归珈男体内。
此刻,洛不知亦十分不解此人为何不伤他。
可让他更加惊奇的是,珈男圣女竟一步迈出,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且看着无比期待地伸出了颤抖的手掌,爱恋地抚摸在他的脸颊上。
同时,深情的呢喃着:“放心,珈男不会伤他们的性命,因为我终于......”
说到此处,她看向暗银面具的双眸竟陡然惊睁,随即声音戛然而止,同时惊怒交加地收回了触摸面具的手:“不...不是!”
随即,她神色冰寒至极,厉声质问:“他不在!不在!”
洛不知愕然不明:“他?他是谁?”
“洛...羽!”
珈男双眸含怨,紧咬贝齿冷言凝视而来:“我...一定会找到你!”
话音未落,她五指猛然间已如毒蛇吐信般探来,竟在洛不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下,狠狠地扣住了他的咽喉。
一时间,钻心的疼痛与窒息感袭来。
五指正如利刃般慢慢刺入脖颈,鲜血霎那溢出。
不曾想,洛不知强悍的肉身在珈男圣女五指之下,竟脆弱如纸。
而珈男本该冷艳的美丽面容已变得扭曲狰狞:“说~!洛羽他在哪?否则你们都得死!”
此刻,洛不知被锁了咽喉,怎么也挣脱不开,又岂能正常说话?
何况此刻的他也刚刚到来,还云里雾里的,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得艰难的哽咽着:“我...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洛...洛道子早已陨落!”
珈男神色越发扭曲狰狞:“不~他不可能会死!你一定知道,说?”
可就在此时,当洛不知脖颈处殷红的热血自她五指间流出时,珈男却猛得心神惊颤,像生怕挚爱的宝物毁在自己手中一般竟慌乱地连忙松了手!
她痴痴地望着自己五指上滚烫的鲜血,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随之袭来!
“这、这...这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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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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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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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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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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